千古缠绵夜交藤
太行山上处处长着一种药材,有秧有根,秧叫夜交藤,根叫何首乌。夜交藤像红薯秧一样,能扯几尺长,但每株何首乌上面只长两根藤秧,不是一个往南扯,一个往北扯;就一个向东长,一个向西长。希奇的是这两根藤秧白日往两个方向生长,到了半夜,便渐渐靠拢,头挨头,尾接尾,彼此缠绕,如胶似漆,并随风抖动,俨然一对亲昵恩爱的情侣,因此故名夜交藤。这种希奇的现象,还传播着一段漂亮的传说呢。
在很早以前,太行山里住着一个英俊健壮的小伙子,叫车表,以打柴为生,苦度岁月。有一天,他上山打柴时,突然听见猛虎的叫声,紧接着便有人大呼救命。他握着板斧急忙跑过去,只见猛虎用利爪按着一位姑娘,张开血盆大口,眼看姑娘就要命丧鬼域。车脸色急智生,甩手把板斧扔过去,正中老虎额头。只听咔嚓一声,老虎的天灵盖被劈成两半,马上断气身亡。
车表来到姑娘跟前,仔细一看,不禁大吃一惊,本来这位虎口余生的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他童年的好密友柏羽。
柏羽躺在草丛中,表情煞白,昏厥不醒,衣服也被老虎抓破,洁白细嫩的皮肤上有几道血印子。车表急忙从坡上采了几种花卉,放进嘴里嚼了嚼,敷到柏羽的伤口上,又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几绺布条,为柏羽包扎伤口,这才小心翼翼地把柏羽扶起来,又是拍背又是掐人中,忙活了好一阵,柏羽才慢慢苏醒过来。她瞥见车表跪在自己身边,又看看地上的死虎,便什么都明白了,只叫了一声车表哥,就一下子扑到了车表怀里。
柏羽家是本地的富户,家有良田千亩,房屋百间,奴才成群,长工结队,车表就是她家的一个长工。柏羽和车表从小在一块玩耍,可谓两小无猜。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和家世的悬殊,两个人渐渐疏远了。不过,车表那英俊的脸庞和勤奋能干的禀性,让柏羽越来越钦佩和爱慕。每当车表挑着柴火走进她家,她总要推开窗户看一阵子,或走出闺阁,无话找话地跟车表搭讪。车表见柏羽如此看重自己,就在山上打柴时顺便采些野花和山果送给她。时间一长,柏羽的心里便萌发出恋爱的萌芽,她想:自己要能嫁给车表那该有多好啊!车表呢,因自己家景清贫,从没想过这回事。
现在,柏羽温顺地躺在车表怀里,感到十分幸福,脸上也泛出玫瑰色的红晕,她柔声说:车表哥,你不知道我多喜欢你,我愿意永远和你在一起。车表望着她那秀丽红润的脸孔,冲动地说:柏羽妹,我也喜欢你,惋惜你是店主的女儿,我是你家的长工,家景悬殊。自古道,贫富有别,你我永远不会走到一起的。柏羽忙说:我不管什么贫富,横竖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车表被柏羽的一片真情打动了,便说:好吧,只要你不嫌我穷,我无话可说。于是,两个人就在山坡上撮土当炉,插草为香,让青天作证,定下了终身。
就在这时,柏羽的父亲柏斯领着一伙仆人赶来了。本来,柏羽偷偷和丫鬟来山上游玩采花,不料竟碰上了老虎。丫鬟一见,急忙跑回去报信。柏斯见女儿还活着,这才定心了。但他一见女儿躺在穷樵夫车表的怀里,不禁勃然震怒:车表,你这个穷小子,为何抱着我女儿不放?还不赶紧滚到一边去!柏羽见父亲如此霸道,就替车表辩解:爹,是车表把我从虎口下救出,又给我包扎伤口。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怎么呵叱他呢?柏斯捻了捻山羊胡,对车表说:要不是看在你救了我女儿的分上,今天非杀了你不可!随即便强拉着柏羽下山了。从此,车表和柏羽的关系更密切,友谊更深了。白日,柏羽以游山采花为名,在山上与车表碰头,面临红花绿草、蓝天白云,两个人向往将来,沉湎在美妙的联想之中;半夜,柏羽偷偷地从家里溜出来,到河畔柳荫里与车表幽会,面临清风明月,高山流水,两个人倾吐衷肠,海誓山盟,沉醉在甜蜜的热恋之中。时间一长,两个人便到了如胶似漆、鱼水难分的地步。
一天半夜,柏羽又来找车表,哭着说:车表哥,我父亲要把我嫁给一个富家子弟,明天就要过门,这可怎么办呀?车表一听,如五雷轰顶,冰雪浇身!他怔了很久才说:羽妹,你是不是真心爱我?柏羽回道:这还用问!你嫌我穷不?不嫌,你拎着棍子要饭,我替你打狗。车表一拍胸脯:那好,跟我走!上哪儿?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柏羽抓住车表的手:好,咱此刻就走。于是,一对恋人手拉着手,趁着月色匆忙地出逃了。一路上,穿山越涧,涉水跨沟,日夜兼程,拼死赶路。渴了,掬把山泉水润喉;饿了,摘个野果子果腹。就这样走啊,走啊,不知翻了几许座大山,趟了几许道河道,终于在一个山脚下停下来。这里山净水秀,绿树繁花,百鸟啁啾,蝴蝶蹁跹,环境十分幽雅,宛若世外桃源。两个人相视一笑,便决定在这里安家。
就在这时,忽见远处烟尘滚滚,遮天蔽日,一支人马向这里奔来。本来柏斯得知女儿跟车表私奔后,便顿时派人追赶,终于在这里找到了他俩。一对恋人历经历尽艰辛,心想总算逃出了凡间,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了,谁知他们终究没能逃出柏斯的手心,被押解了回去。
回到家后,柏斯就命仆人将车表活活打死了,然后把尸体扔到山上的一个乱石坑里。柏羽听到车表惨死的消息后,哭得死去活来,气断肠绝。这天深夜,她不顾一切地跑出家门,来到山上,抚着车表的尸体,放声大哭,直哭得云彩皱起了眉,老天落下了泪。柏羽哭道:车郎啊车郎,现在你死了,我活着另有什么意思?车郎,你等等我,我也要跟你一块去。咱生不能做伴侣,但愿死后能在一起。哭罢,便照石头狠命撞去,随后倒在车表的身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现在,天公大怒,大地颤动,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山崩地裂,泥石横流,车表和柏羽的尸体霎时间被坍下来的山石泥流掩埋了。
翌年春天,大地泛绿,百花盛开,在车表和柏羽掩埋的地方长出了两根碧绿的嫩芽,并渐渐长成几尺长的藤秧。白日,两根藤秧各分东西,向相反方向攀爬;半夜,就合拢在一块,彼此牢牢地缠绕在一起,藕断丝连。人们说,那两根藤秧就是车表和柏羽,白日是阳间,他们不能到一块;半夜属阴间,便合到一处彼此拥抱,冲动得满身颤动。那瑟瑟响动的声音,如诉如泣,悲悲切切,似在诉说着绵绵情意和幽幽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