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小姑

东东昌府聊城县的窦云飞，在乾隆年间以出众的武功加入乡试，中了武举人。他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也是子继父业，个个勇猛强健，技艺非凡。其中这个小女儿就是窦小泵。

　　窦云飞早年做过客商的保镖，闯荡江湖出了名。他用赤色三角旗作为标志，南来北往，从来没有出过一次差池，因此深得人们的信赖，远近客商都慕名而来求他保镖。

　　后来，登门请求窦云飞出马保镖的人川流不息，窦家门庭没有一天冷静过。窦云飞和他的三个儿子都有点应接不暇。这时，有个老友发起他干脆开一家镖行，把交易做大一点。窦云飞就采用这一发起，当下四处请店员、密友，在聊城城东射书台下开起了窦记镖行。从此，一面说到的赤色三角旗就高扬在聊城城东，人们远远地就可以望见它。

　　那时，北方几个省的绿林豪杰最多，吃过往客商这碗饭的不乏其人，但是他们没有人不知道窦家的赤色旗标是不可侵略的。所以在他们的地皮上，只要是瞥见红旗标打头的人马，他们老是目动闪开一条道。有时正逢窦云飞亲自保镖，他们还主动以酒肉款待，以礼相赠，不做仇人，做个密友。

　　不过，直隶省某盗版的山大王黄天狗却不这样。这黄天狗是地隧道道的盗贼头子，在江湖上的名声很不好。他力大过人，手下堆积的盗贼人数众多．颇有点有恃无恐，对窦云飞不大佩服，当然也不大客套。窦云飞也风闻黄天狗的为人，有时偶然路过他的地界，也不敢疏忽大意。可是两个人从未正面比武，较劲一下高低。

　　那一年，山东省省城一个大官派手下一个精干的家丁率领有一百多头健壮骡子的部队，驮了十几万两银子，准备到京都去。携带这么多银子原来就是一项重任，再加上主人还限定到达限期，这个家丁不敢随便行事，就慕名前去聊城的窦家镖行请求保镖。

　　事不凑巧，那几天，窦家镖行的能干的人恰好都派出去了，窦云飞也不在家，一时还回不来。只有窦云飞的老婆和窦小泵留守下来招待客人。

　　这个家丁问明情形，那时就急得团团转，连连叫苦：哎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窦云飞的老婆见他着急，知道事关重大，但她想来想去，也拿不出个好主意。最后实在没措施，就计划出去把这笔交易回掉。

　　窦小泵一把拉住母亲，神色严峻地起身说道：

　　“窦家是开镖行的，路上丢失镖金会败坏咱家的名声，人家来请求保镖，到了镖行却动不了身，耽误人家的事情，也同样会败坏咱家的名声的。”

　　她母亲愁眉不展，说：“是啊。可眼下你我都是女流之辈，这么大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小泵好像成竹在胸，对母亲说：“小女虽是女儿之身，但自小苞着父亲学过弓箭骑术。假如让我女扮男装去走一趟，我自信能够胜任。”

　　母亲有点担忧：“我据说直隶省有个黄天狗，为人凶险，你父亲有时也会怕他。这次到京都去一定要路过他的地界，他看你父亲不在，要是欺凌你，你能敌得过他们吗？”

　　小泵毫无惧色，安静地说：“让我试试吧。”

　　母亲见小泵立场丙断，勉强同意。小泵顿时到里屋换上男性服装，变得英姿飒爽。她没多带什么武器，只带了一副弹弓和几十颗铁丸，牵匹马，就跟着那个家丁上路了。

　　窦小泵押着镖银，从山东出来，直奔京都。走了六七天，一路无事。到了第八全国午，他们一行人走到了离黄天狗盗版不远的地方。窦小泵打探到距盗版以东十几里路，有家很大的客店。她看天色已近傍晚，就领了众人前往借宿，计划明日天亮今后，再路过黄天狗的盗版。大队人马在这家客店安置下来后，窦小泵坐在客店外面，解下弹弓靠在墙上，自己捧着茶壶慢慢品茗。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头上绾着髻丫的小男孩，拿了根引火棒点着火在小泵左右玩，容貌很可爱。小泵不由得把他叫到跟前，逗着他玩。这小孩也不认生，很快就和小泵混熟了，但仍然拿着引火棒，这儿点一下那儿点一下。小泵只以为小孩淘气好玩，没把这当一回事。不提防那小孩偷偷地把她的弹弓弓弦烧焦了。

　　歇息一晚，第二天清晨，部队再上路。刚脱离客店不过几里地，前面呈现了一片树丛，道路从树丛中通过。小泵吩咐众人严加提防，自己精神高度集中，眼光四下扫视。就这样，一行人马踏上了树丛中的土道。

　　走着走着，树丛中发出阵阵响动。紧接着，一伙蒙面汉子从路两旁树丛中忽然拥出来，分头牵了驮载银子的骡子，二话不说就走。窦小泵怒不可遏，大喝两声“站住，站住”，并举臂使劲弯弓。哪知道一颗弹丸还没有射出，只听见“嘣”地一声响，弹弓弓弦己断成两截。

　　窦小泵仔细一看，茅塞顿开，本来昨天晚上那个可爱的小男孩竟是黄天狗派来的人。这家伙倒真狡诈！小泵气得骂了一句，立即勒转马头转身就走。脱离盗贼稍有一段距离，便停马割下一束头发，把弓弦接上，试了一试，倒也很坚固。

　　于是，小泵又打马转头，飞驰往前追去。瞥见一百多头骡子已有一半进了寨门，窦小泵急了，厉声喝道：

　　“斗胆的盗贼，你们也不认认你老子是谁，想找死吗？”

　　说着，举臂拉弓，发出一颗铁丸，正中一个盗贼的后脑勺。那家伙连哼也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栽倒在地。

　　其他盗贼见小泵追上来，嗷嗷叫着过来堵截。小泵手起弓响，“嘣嘣嘣”连发几颗铁丸，又有几个盗贼面门中弹，应声倒下。小泵乘势飞顿时前，弹无虚发，闯开一条血路，眨眼间己靠近寨门。

　　窦小泵身上的铁丸还没有打完，百步之内已经横陈十几具尸体。盗贼们领略了她的厉害，再不敢胆大妄为。黄天狗知道无法抵敌，在十几个人蜂拥下呈现了，见了小泵立即摆手说：“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小喽罗们蒙昧冒失，匆匆之中触犯了贵镖行，务请不要怪罪！”

　　窦小泵勒住马缰，瞪着黄天狗，正色道：

　　“你既然知道是我们窦家镖行在保镖，那就请闪开一条路，放我们过去！”

　　黄天狗喝退手下喽罗，然后才说：

　　“不忙，不忙。黄某人知道您经过敝寨，早己准备了一些薄酒，想为您洗尘。可否请大驾赏光到临？”

　　窦小泵心想：这家伙准没有安好心。但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怕他，还要杀杀他的威风！就爽气地承诺道：

　　“承蒙黄寨主一片厚意，窦家人绝无推辞之理，万分谢谢。”

　　小泵说罢，催顿时前，与黄天狗并行，向盗版走去。停在盗版外驮载银两的骡队以及役夫等人，黄天狗关照手下人当场接待他们饮食。那个家丁则被黄天狗一同“请”进了盗版。

　　进了盗版，小泵在黄天狗的大厅里坐定。一会儿工夫就摆出了山珍海味。黄天狗请小泵等人入席，并屡屡劝酒。小泵也不忍让，不客套地吃喝起来。

　　酒过三巡，黄天狗放下酒杯，用匕首叉了一块肉，起身对窦小泵说：“些微敬意，请不要客套。”

　　说着，把肉朝小泵嘴边伸去。心想只要她一张口，就用匕首刺她的喉咙，让她难以躲闪。

　　窦小泵毫无惧色，说了声：“不敢当。”

　　说话间，黄天狗的匕首直奔小泵喉咙而来。小泵反映特快，张口一接，一下子把匕首咬住。只听“咯嘣”一声，匕首尖被小泵咬断半寸光景。

　　这时，恰好大厅的屋梁上有燕子在吱吱地叫。小泵脸带冷笑，看了黄天狗一眼，一抬头将刀尖瞄准屋梁吐去。一道白光划过，一只燕子应声悠悠坠落下来，掉在地上。众人定睛细看，那刀尖己全部扎入燕子的肚子，只露出一点儿。

　　大厅里“嗡”地一声，所有人都发出了惊叫。黄天狗被窦小泵这一手绝活吓得脸都黄了，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窦小泵微微一笑，环顾众人，启口道：“窦某人这次献丑了。”

　　黄天狗这才回过神，对小泵说道：“虎父无犬子，果真不假！黄某今天险些当面错过和你拜识的时机，差点造成终身遗恨。您要是不嫌弃，就请把我收在门下，置身徒弟行列吧。”

　　窦小泵没有答复。黄天狗接着又以磋商的语气说：

　　“您窦家镖行的三角红旗，别人冒充的好多，今后请在红旗上添上两道白色飘带镶边，这样河北一带的盗版就没人敢正眼看一下了。今天这事，只怪我有眼无珠，错识了标志，还望窦老兄多多包容。”

　　窦小泵看了黄天狗一眼，说：“闲话就不要多说了。这次保镖期限很紧，还请黄寨主快点发还我们的东西，我们还要赶路呢。窦家镖行改日再报答你的一片美意吧。”

　　黄天狗当即吩咐手下人把抢进盗版的骡马银两如数交还窦小泵，而且亲自送小泵出了寨门。小泵在寨外盘点部队，发现和她一同进寨的家丁已被惊吓得气喘吁吁，不能走动了。小泵过去慰藉他几句，让人扶他上马，这才指挥部队一同上路，浩浩大荡向北走去。

　　这次京都之行，窦小泵丝毫未露女儿之身，所以各地绿林豪杰和那些山大王都觉得她是窦云飞的儿子。甚至连窦云飞也没有想到他的娇女儿会干出那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直到一年多今后，绿林中才知道镇服直隶大盗黄天狗的那个人是窦云飞的小女儿，才十八九岁年龄，名叫窦小泵。大家纷纷惊叹：

　　“窦云飞的女儿都这样厉害，他父子的威风就可想而知了！”

　　从此，东昌府聊城县城射书台下窦家镖行的名声就愈加清脆，那三角红旗白色飘带飘扬之处，人们无不肃然起敬。

　　当然，也有人恶作剧说，那三角红旗上的白飘带是窦小泵的裹脚布，是由黄天狗亲自拴到旗子上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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