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鸡蛋
清朝时候,扬州有个巨贾夫人,姓刘,人们都叫她刘寡妇。她虽被称作寡妇,老公却并未亡故,本来这个寡的意思,不是寡妇的寡,而是指尖刻寡毒、寡廉鲜耻的寡。她生性贪婪又工于心计,经常替老公出策划策,欺行霸市、重利盘剥,积聚了万万家当,所以,老黎民背后就叫她刘寡妇,以此出气。
总算老天开眼,刘寡妇遭了报应,忽然不明不白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脸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痂皮,并且越变越黑,就像掉在煤堆里似的,无论用什么药都除不掉。刘寡妇为此愁眉紧锁。
刘寡妇宅院的隔邻是一家玉器行,老板叫王得宝。两家都有祖上传下来的宅子,因为地界不清,刘寡妇昧了王得宝很多地,王得宝有苦无处诉,有冤无处申,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
这天,王得宝家张灯结彩,鼓乐班子吹吹打打的,本来是王得宝新娶了一房小妻子,在办喜事呢。过了几天,刘寡妇出门逛街,走进隔邻的玉器行,一看,王家的新媳妇也在店里。这新媳妇虽说眉眼也还端正,但皮肤粗拙,肤色黝黑,脸上另有好多暗斑。刘寡妇心里暗生快意,存心问王得宝:新媳妇是哪里人?长得挺水灵的。王得宝赔着笑说:让夫人笑话了,乡下的丫头,皮粗肉糙的,是我一直没有儿子,娶个小,指望传宗接代呢。
隔了一段时日,刘寡妇又来到玉器行,本想随便看看玉器,忽然之间,刘寡妇的眼睛直了,为啥?她看到了坐在一旁的王家新媳妇,几天不见,这女性一下子大变样啦,脸上的皮肤不再粗了、糙了、黑了,难看的暗斑也不见了,细皮嫩肉,白皙得就像是煮熟后刚剥开来的鸡蛋一样!
太希奇了,王得宝是用什么办法把小妻子调养成这个样子?刘寡妇回家后坐立不安,她立即叫来了一个人,那人姓裴,常在刘寡妇家门下走动,是一个帮闲清客,刘寡妇让他到玉器行去探个究竟。
裴清客很快打听到了内情,本来王得宝家有一个玉鸡蛋,这宝贝非同小可,是用一种神奇的养颜玉雕琢而成,有除痂祛瘢、润肤驻颜的神奇功能,是王家的镇店之宝。假如常常用玉鸡蛋往脸上滚,时间长了,不要说是疤痕,就连皱纹都能碾平,皮粗肉糙的黑脸,也能碾成细皮嫩肉的玉颜。
刘寡妇一听,当机立断,派裴清客去找王得宝,借那玉鸡蛋用用。
那一天,裴清客去了玉器行,说了这事。王得宝起先不肯借,说是这玉鸡蛋出了道裂纹,正在修补,不好外借,但裴清客会说话,能办事,好说歹说,软磨硬缠,最后仍是把玉鸡蛋借来了。那玉鸡蛋用一个紫檀盒子盛着,打开一看,个头比真鸡蛋略大,可外表看来,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莹润细腻,倒是略显粗拙,但不管怎么说,宝贝总算得手了。
从此,玉鸡蛋就成了刘寡妇不离手的玩意,她成天没事就拿着玉鸡蛋,在脸上滚来滚去。就这样滚了足足一年,这玉鸡蛋倒是越滚越莹润,可刘寡妇脸上的皮肤仍是老样子。这一天,她找来裴清客问道:这玉鸡蛋究竟是不是个宝贝?王得宝是不是骗了我们?
裴清客赔着笑说:谅他不敢,只是使用这玉鸡蛋就跟服药一样,同样的药,有些人服了很快收效,有些人则要时间长些,还请夫人耐心再碾一段时间。
刘寡妇只好又碾了一年,一年后,脸上痂皮依然如故,她又把裴清客叫来盘查,裴清客又辩讲解:玉鸡蛋一定不会有假,当年王得宝的小妻子草鸡变凤凰,那但是夫人您亲眼看到的;再说,王得宝开玉器行靠的是名声、诺言,假如玉鸡蛋是假的,一旦传出去,这不是砸自己的招牌吗?还请夫人耐心再碾一段时间。
刘寡妇一听倒也有理,于是又碾了一年,这已经是三年了,可刘寡妇的脸仍是又黑又糙,满是瘢痕。这一回,刘寡妇可再也按捺不住了,她暴跳如雷,让裴清客拿着玉鸡蛋找王得宝理论。
裴清客把玉鸡蛋还给了王得宝,呵叱了一番,王得宝再三谢罪,说尽了好话。说到天上,论到地下,这事你还不能拿王得宝怎样,他把玉鸡蛋借给你,又不收费,你又没损失什么。
这事也就这样了却啦,王得宝觉得自己干事天衣无缝,没料到这裴清客实在厉害,他竟然打听到了事情的真相:本来,王得宝小妻子的皮肤原来就是又白又嫩,是王得宝用了什么离奇办法,存心把她的脸弄得又黑又粗,让大家都看到,过一段时间再慢慢恢复原来容貌,对外人则说是玉鸡蛋碾的,于是大家都相信玉鸡蛋是宝贝,连刘寡妇都被骗了。
这个消息走漏后,王得宝的玉器行在当地混不下去了,没多久,他就卖掉屋子搬走了。
一天,酒宴上,王得宝和几个挚友喝得酩酊烂醉,有人说起了玉鸡蛋的事,挖苦王得宝智慧一世,糊涂一时,做了一件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傻事。
王得宝哈哈大笑,说出了事情最终的真相:这个玉鸡蛋是世上极其珍罕的宝贝,表面看已经很圆润了,其实它仍是一块没有路过太多雕琢的璞玉,上面另有一层极薄的玉皮。要把这层玉皮磨去,能力露出真正的玉质,而这层玉皮,纵然是艺高胆大又心细如发的玉工,也无法把它剔除,因为只要稍加雕琢就会穿透玉皮,损伤玉质。于是,王得宝便精心设了一个局,让刘寡妇亲眼看着自己小妻子的变化,自愿将玉鸡蛋借去,用自己的这张脸,把玉鸡蛋表层的玉皮去除。
密友们听了鼓掌叫绝,连声称妙,但也有人仍有迷惑,问道:既然靠着人的脸就能磨掉玉皮,全城这么多人,为什么只有刘寡妇的脸才有用呢?
王得宝微微一笑,说:这层玉皮不是三下两下就能磨掉的,正凡人脸皮薄,磨多了就会把脸磨伤,而刘寡妇的脸上长了一层痂皮,整个扬州城,再也没有比她脸皮厚的人了,只有她这张脸,才磨得掉这层玉皮;另有一个原由,这么多年来,她占了我三丈宅基地,我就让她用自己的脸皮给我磨三年,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