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醉书赤血酒
张旭是唐朝著名的书法家。唐文宗曾向全国发出一道罕见的诏书,将他的草书与李白的诗歌和斐旻的剑舞封为“天下三绝”。
张旭曾做过苏州府常熟县令,当地的饱学之士、世族大家、商贾财主纷纷向他求字。张旭这人有个怪脾气,凡是穷哥儿们找他写点东西,枣胡拉板一锯(句)儿,从不收费。凡是有钱有势的人求他,就是出白银千两,他也很少答应。
这天,张旭刚上堂,就有人击鼓鸣冤。一个清瘦的老头上堂告状,说邻居家的小孩子偷吃了他家的杏,要求赔偿一钱银子。张旭心说,小孩子偷吃个杏能算啥大事?也值得来告个状?于是,就提起毛笔在宣纸上写了一张简单的判书“以和为贵”。老头手捧张旭的判书,如获至宝,急匆匆地走了。原来这老头是东村的大财主李老滑装扮的,他是个书画收藏家,特别想收藏张旭的书法,可找了张旭几次,张旭就是不见他,更别指望给他写字了。李老滑躺在床上想了三天三夜,结果想出了这么一个绝招,没想到真的求来了张旭的墨宝。他兴冲冲地回到家把“以和为贵”4个字往堂屋上一挂,傻眼了!为啥?字太小了,挂上去像张地契一样。
第二天,李老滑又上堂击鼓鸣冤了。张旭一看,又是昨天那个老头,这回要告东邻家的小孩偷吃他家地里的玉米。张旭把脸一沉说:“昨天我给你写的字你看到了吗?”李老滑磕着头说:“大人,小人是个近视眼,您写的字太小了,小人看不见。”张旭说那我再写大点。李老滑难掩兴奋,忙把早已准备好的宣纸呈上。这一下,引起了张旭的警觉:这老头会不会是骗取自己的墨宝呀?他思索了片刻,对李老滑说:“字是外表,关键在于心。你心中只要常念邻里之间以和为贵就好了。这字嘛,本官就不写了。”李老滑一看张旭识破了他的诡计,不好再说什么,就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其他想求字的人一看连诡计多端的李老滑都碰了一鼻子灰,就打了退堂鼓,张旭也落了个清闲。这天,雪后初晴,张旭带着仆人赵六,到城外雾烟山上赏雪景。不知不觉天色已近晌午,张旭肚中开始咕咕地叫。正饥饿间,忽然闻得前面一座小茅屋里传来阵阵酒香。茅屋前面挑着一面酒旗,旗上画着个酒壶,却没有字,竟是个酒肆。张旭本来就嗜酒如命,人称“酒仙”,闻到酒香后就再也迈不动脚步了。
赵六知道主人的酒瘾发作了,就推开酒肆的柴门,口中喊着:“有人在吗?我们要吃酒。”喊了半天不见人应。进屋一看,桌椅板凳俱全,墙角并排放着十几坛美酒,上面分别写着“女儿红”、“杜康”等字样。最后还有一个小鞭子,也存满了美酒,却没有写酒名,颜色竟然赤红如血。张旭伏到罐口上闻了闻,一股清香直透心肺,肚里的酒虫跳动得越发厉害了,只觉得心里如万千蚂蚁在爬一样,忍不住用碗舀了一点,品尝了一下。开始,张旭觉得喉咙眼里像堵了一团棉花絮,接着“扑楞”散开,在肚里回旋一阵,一下子把寒滞驱除,浑身轻飘飘的,如躺在云端之上。张旭禁不住大叫了一声“好酒”!又舀了一大碗,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赵六不会喝酒,就站在一旁服侍。
正当张旭喝得痛快淋漓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说话声,是一位老婆婆和一位少女的声音。那老婆婆说:“小红,你看你粗心的,出门时怎么没把门带上?”小红奇怪地说:“我明明记得带上门了呀!别是来贼了吧?”老婆婆说:“这大雪天的能有贼?肯定是你这丫头忘记关门了。”
说话间,二人进了屋,见到张旭和赵六,都愣住了,想不到这么冷的天,还真有人来。
老婆婆看到张旭酒碗里的残酒,脸上突然变了色,急急地问:“你们喝的是这小鞭里的酒?”“嗯!”赵六急忙分辩说:“我们进来时打过招呼的,可没人答应。你们这里既然是酒肆,我们酒也喝了,待会儿多给你们一些银两就是了。”小红柳眉倒竖,双手叉腰,撅着小嘴嚷嚷:“说得轻巧,你赔得起吗?竟然偷喝我们的赤血神酒,这酒我们已珍藏几十年了。”
张旭一生中喝过的美酒数不胜数,可从没听说过“赤血神酒”,于是就虚心地向老婆婆请教。
老婆婆说:这赤血神酒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说起它的来历,还有一个有趣的故事哩!
以前,这雾烟山下有个陈家集,集上有位郎中叫陈子旭,医术高超,治好了不少病人。可他妻子郭氏生了病,他却怎么也治不好。这天,他愁眉不展地来到雾烟山上,坐在一棵老柏树下想心思,突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龙头拐杖,脚踏彩云而来。老人告诉他,若想治好妻子的病,就从这里往东走,碰到的前三个人,请他们每人献血一滴,再配上黍子液酿成酒就可以治好他妻子的病。陈子旭一眨眼,白发老人就不见了。他想,这一定是酒仙杜康在指点。于是就拿了一个茶杯往东走,千般恳请,得了三滴血。陈子旭将血滴进黍子液中,酿成美酒,果然治好了妻子的病。这赤血神酒因需掺和人血,所以酿制不易,就这一小鞭都藏了几十年了!
听了老婆婆的话,张旭这才明白自己喝了人家的祖传之酒,心中着实愧疚。他把身上所有银子都掏出来,约摸50两。张旭捧着银子说:“老婆婆,实在对不起,这酒让我给冒昧地喝了。我身上只有这些纹银,你看”还没等老婆婆说话,小红姑娘就开口了:“就这一点银子呀,还不够喝一杯呢!你们不知道,这酒我们轻易不卖,碰到老主顾了,也是一次只卖一两。”
张旭想了半天,才无奈地说:“老婆婆,这样吧!你们这店尚没有招牌,我给你写个店名吧!”小红在一旁撇了撇嘴说:“我们这店根本就不用店名。再说了,你那字能值几个钱?想用几个破字抵账,你倒会捡便宜。”老婆婆叹了口气说:“既然先生说了,那就这样吧。不过先生要写,还得给我们这房间四壁各写上一套,就算马马虎虎抵酒债吧!反正这个亏我们是吃定了。”赵六在一旁气呼呼地说:“你们别不知好歹,我们老爷的字可值钱了,每幅字可卖上千两银子呢!”小红撅着嘴说:“哼!你这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我们乡下人最不稀罕的就是什么破字画。”
赵六还待再说,一阵风吹来,张旭突觉酒劲上涌,有点站立不稳了。他大声叫道:“快研墨铺纸!”赵六赶紧研好墨铺好纸,只见张旭已乘着酒兴东奔西走,口中大呼长啸。他把自己的头发披散开在砚台里一滚,将墨粘得一干二净,运足了气,身体不住地晃动着,一口气用发梢写下了4个大字“赤血神酒”。写好了店名,张旭又用头发写了4幅龙飞凤舞的狂草条屏,就醉在地上不省人事了,连赵六怎么把他弄回家的都不知道。
数日后,张旭又想喝赤血神酒,就和赵六再次来到雾烟山,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家酒肆了。
后来,张旭听说常熟县城里新开了一家酒肆,店名就叫“赤血神酒”,生意红火得很。过去一看,招牌正是自己的亲笔题字。跨进店中,四壁挂的也全是自己的真迹。那潇洒磊落、变幻莫测的狂草可谓惊世骇俗。张旭自己看了也连称稀奇,想不到自己酒醉后竟然写出了如此神奇的书法来,若是现在重写,绝难写得如此出神入化。更让张旭叹息的是,这个酒店的主人却不是那个老婆婆,而是数次到衙门告状的那个老头李老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