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大不中留


竟陵程家镖局大当家程砚的独生女儿程雪不但貌美,并且武艺超群,48口柳叶飞刀点人咽喉百发百中,活篱笆上舞剑左右插花若鹤舞流云。上门求亲的人险些踏破门槛,程砚一个也没有承诺。而这回,他是承诺也得承诺,不承诺也得承诺,因为求亲的人是青云岭的山大王贺俊。

  提起贺俊,小孩晚上都不敢啼哭。他稍一跺脚,黄泥大道也要陷下去三尺,一个插掌能把手伸进石狮子里将颗石心给掏出来。由于他出入时脸上常常蒙着一块青纱,所以至今也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而他打家劫舍却往复自如,州官、县令躺在床上连脑壳什么时候搬了家都不知道,因此江湖上送给他个外号叫无影阎罗。官府多次派兵征剿,不但没伤着他一根汗毛,反而损兵折将,无功而返。

  前不久,程砚押镖路过青云岭时被贺俊劫住,刚一比试,就被他的八棱锤震破虎口。

  不过,贺俊并没有劫他的镖,只是抛给他一句话:三天之内,将女儿送到山上去,不然定将程家镖局杀个寸草不留。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程砚自然不会拱手把女儿送去。他想带着女儿脱离这里,可女儿说什么也不愿。看来,独一能做的是舍下这条老命同贺俊拼命一搏了

  程砚正独自在那边凝神静思,徒弟郑海突然急匆忙地跑来禀报:师父,汉口倪茂堂的长令郎倪明上门求亲来了!

  倪茂堂是汉口一家做茶叶交易的老字号,竟陵也有分号,因此程砚并不生疏,只是还从未见过倪茂堂的长令郎倪明,于是他和郑海一起来到客堂。一个后生正在厅前等待。

  程砚见倪明虎背熊腰,眼光炯炯,眉宇间布满勃勃英气,已有了几分好感。

  礼毕,程砚说:贤侄,程某选婿并不看重钱财,而是人格与能耐。实不相瞒,现在青云岭的山大王贺俊也要娶我的女儿。贺俊但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罗,你同他争婚,莫非不畏惧吗?

  倪明说:区区一个山贼,算得了什么?据说官府悬银1万两买他的人头。既然他今天也到这里来,晚辈正好会会他,顺便给程姑娘弄点儿脂粉钱!

  程砚说:既然贤侄有如此的魄力和胆子,程某当然兴奋。只是小女从小娇纵惯了,爱使小性子,就连我这做爹的也奈何她不得。我这边倒无话可说,只是可否过得了她那一关,那就全看你了,怎样?

  倪明说:晚辈正是仰慕程姑娘的人格、武功才到这里来的,能同程姑娘探讨武艺,晚辈正梦寐以求!

  程砚说:好,贤侄请!

  二人来到后花圃,只见一个姑娘正在月季花的花枝上打花棍。程砚说:那就是小女!

  倪明听后,忙舞动衣袖,园内立即刮起一阵旋风,地上的枯叶全被卷了起来。

  他跳到飘起的枯叶上,朝程雪拱手,小生见过程姑娘!

  程雪莞尔一笑,当即跳下花丛。前面有座莲池,里面绿荷盈盈,程雪舞着花棍进了莲池,身后的荷叶早被花棍打烂。

  倪明见状,忙踏着浮在水面的残荷碎片追了过去。他刚跨到莲池中间,忽然一道道自光迎面袭来。倪明眼疾手快,一一接住,本来是48口柳叶飞刀。他随手一抛,将飞刀全插在对面的一扇门上。

  程砚仔细一看,那些红柄飞刀在门上正好拼成个大红喜字。不觉暗暗吃惊。

  这时,忽然一只风筝从半空中掉下来,风筝线的一头缠在一棵树上,另一头则挂在对面的房顶上,形成一道线桥。

  程雪攀枝上树,一步跳到线桥上,冲着倪明说:倪令郎,休要自得!以屋顶为限,追得上本姑娘,就让你娶人。要是追不上,就等下辈子吧!说着不慌不忙地朝屋脊奔去。

  程砚知道,女儿就是用这一手不知难倒了几许慕名而来的英雄好汉,因为从树梢到屋脊的距离远不过数丈,背面人的腿再快也难以追上。

  只见倪明跳上风筝线,并没有急着去追她,而是悄悄一挣,将风筝线挣断。

  前面的程雪没等靠近屋檐,已从空中坠落下来。风筝线离地面有五丈多高,虽然她有一身轻功,但失足跌下来也不是好玩的。

  紧要关头,只见倪明一个飞鹤掠影跃过去,一把将她接住。见二人稳稳当当落地,程砚才松了口吻,走到倪明跟前称赞一番,兴奋地说:这桩亲事,我答应了!

  程砚接着命人准备酒筵。就在这时,又见郑海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禀报:师父,不好了,无影阎罗抬着花轿接人来了

  程砚听后神色大变,倪明却说:来得好,请岳父大人定心,小婿这就去会他!

  二人来到门口,台阶下果真停着一乘八人大轿,旁边一个汉子身高膀圆,面门盖着块黑纱,腰间插着两把奇大的八棱铜锤,朝程砚拱手:岳丈大人,小婿贺俊结婚来了!

  程砚冷笑一声:你来迟了,我女儿已经许人了,这位就是我的贤婿倪明,有什么话,你对他说!

  贺俊一听,马上大发雷霆,取下铜锤大喝一声:你敢耍我?老子今天非砸平你的镖局不可!

  倪明忙往门前一站,不屑地说:你就是贺俊?我还觉得长着三头六臂呢,同样是两个肩膀托着一颗脑壳,能值万两官银?

  贺俊一听,气得七孔生烟,一锤砸来。

  倪明跳到门外的一棵榆树上,冲下面喊:小子,上来呀!

  等贺俊跃上榆树,倪明又跳到树下的一座碾盘前,举起碾米的石磙朝贺俊砸去。

  贺俊跳下榆树,石磙没砸着他,却将树上一根盆口粗的斜枝砸断。

  贺俊转眼跳到碾盘上,一声看锤,铜锤已到。

  这次倪明没有躲闪,而是用刀架住。由于那锤力道繁重,倪明的双脚竟陷进土里一尺多深,围观的人不觉为倪明捏了把汗。

  双方相持片晌,只见倪明一手架锤,一手抓住碾盘,像筛子筛糠似的晃悠起来。

  碾盘上的贺俊马上像醉汉一样扭起了秧歌,他本想从碾盘上跳下去,可他往何处跳,倪明就将碾盘往何处移,怎么也挣脱不了倪明对他的控制。最后,倪明端起碾盘用力一簸,将他簸了下来。旁边的人一拥而大将他擒住,绑到后花圃的一棵树上。

  朝廷派千军万马征讨了几年也没能拿住的贼寇,倪明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将他礼服,程砚更是打心眼儿里服气。

  倪明说:据说马知府是个不大讲信义的人,既然已将贼子抓住,不如把他请来,也好当面交人,当面讨赏银,不知岳父大人意下怎样?程砚以为这个主意还良好,于是派郑海前去竟陵府衙去请马知府。

  而这些天来,马知府由于畏惧贺俊来杀他,急得睡不着觉,据说贺俊被抓住,兴奋得跳了起来。因为这样一来,他不但不再担忧贺俊来取自己的人头,并且还可趁此时机升官发达,于是带着衙役来到程家镖局。

  马知府走到贺俊身前,自得地说:小子,你劫走老子的库银,害得老子差点儿丢了这颗七斤半,亏得老子朝廷有人。你听好,等老子上报了朝廷,就把你押到古城堤活剐了!哈没等他笑出声,忽然一把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身后站着倪明。

  马知府吓得丢魂失魄,张口结舌地问:你、你是什么人?倪明说:无影阎罗贺俊!马知府又指着绑在树上的那人:那他呢?

  那人早从松开的绳套里出来:青云岭的二头领项彪!马知府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贺俊抖着手中的剑,揶揄地说:马大人,赏银带来了吗?你这个狗官,在竟陵做知府的这几年,不知搜刮了几许民脂民膏,制造了几许冤假错案,枉杀了几许无辜的布衣黎民,该千刀万剐的恰恰是你这狗官!说着一剑刺进马知府的心窝。

  见倪茂堂的长令郎倪明竟是青云岭的山贼,程砚大吃一惊,趁混乱之机来到程雪的闺阁,抓住她的手,说:雪儿,那个倪明是山贼无影阎罗冒充的。他们已杀了马知府,快脱离这里吧!

  没想到程雪却说:爹,这件事,其实女儿早就知道。

  本来,程雪一次外出踏青差点儿遭人暗算,是贺俊救了她。从那之后,二人常在西湖堤边幽会,探讨武艺,日久生情并私订了终身。贺俊担忧以山贼的身份上门求婚,程砚不会承诺,所以他便自称是倪茂堂的长令郎,让义弟项彪取代自己上门抢亲,并上演了一场假厮打的闹剧。他们还将为害一方的马知府也骗来杀了,听说是计划用马知府的人头作为投奔闻王的碰头礼

  女儿蒙骗了爹爹,还望爹爹恕罪!程雪说罢,跪在地上。

  程砚禁不住长叹一声:女大不妥留,为父还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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