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四通做好人

那仍是民国初年，汪家村有个叫张翠花的妇女，抱着得病的儿子，一天到晚的守候在村头大树下。不知道的人觉得这个女性疯了，其实这是她在为孩子治病呢，因为算命先生说了，这孩子的病一般人治不好，只能在村口等贵人呈现，才有活命的大概。可她等了很多天仍是没见着什么贵人。

　　这天清晨，张翠花一如既往的在等候贵人呈现，可远远的走来了村里的恶棍，人称汪四通，意思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张翠花千万没想到会赶上他，可她又想，孩子的贵人也不知道是谁，这人虽说恶棍，可也熟悉的人多，说不定真能帮忙呢，想到这就把手里的篮子递了过去，篮子里装了几个大馒头，一些腊肉，另有一点酒。这也是本地的民俗，等贵人当然要酒肉相迎。

　　汪四通赌了一通宵，正在饿肚子呢，见有东西吃，也不问个为什么，就狼吞虎咽起来，片晌就吃了个精光。

　　张翠花抱着孩子立即跪下，还哭哭啼啼。汪四通马上明白了，想起来怎么回事，虽说他是个恶棍，可有时仍是很好体面的，白吃人家一顿，说出去也是大大的不好，可当他把手伸进兜里时，却发现兜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汪四通这才想起自己啥也没带，这也难怪，他平素白吃白拿，稍有财物，都拿去赌了，哪会剩什么东西。

　　汪四通踌躇了一阵子，终于下定决心，从贴身的内衣里掏了件东西，递了过去。

　　张翠花一看，也愣住了，这是块玉石，通体晶莹剔透，一看就知道价钱不菲。一般贵人给的，都只是一块几毛，或者一些小玩意，意思一下，从未有人给过这么珍贵的东西。她顿时拒绝说：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能收？你仍是拿回去，换另外吧。

　　谁知道汪四通这回下了决心要当好人，硬是把东西塞给她，就拍屁股走人了。

　　不知道贵人显灵仍是什么的，病孩没几天就好了。张翠花很兴奋，让孩子挂着玉石，当然也不忘向亲友挚友讲几句汪四通的好话。

　　亲朋听了，都嗤之以鼻：汪四通也会做好事？算了吧。

　　另有的说：还会给你好东西？不偷你的算好了。

　　张翠花却不觉得意，但几天后竟有人为此找上门来。上门来的是村里的有钱人，叫何元聪，他一进来就要看那块玉石。他告诉张翠花说，前不久他儿子戴的玉石不见了，猜疑被人偷了，这不，此刻那玉石就挂在张翠花儿子的脖子上呢。

　　张翠花一听，不禁又羞又恼，根据老人家所说，给病孩镇邪的物品必需来路合法，否则会对孩子不利。在何元聪率领下，他们一行七八人来到汪四通家，想要问他个究竟。没想到汪四通不在家。

　　到了傍晚，众人才见汪四通走回来。何元聪率先冲上前往，质问他为何偷了玉石。没想到汪四通眼珠子一瞪，震怒道：啥？你说那块玉石是你的？你有什么凭证？那明明是我娘留给我的。何元聪料到他不会认可，拿出相片给他看，相片上何家儿子戴着的玉石，和此刻这块一模一样。汪四通看了相片，也愣住了，但很快高声否定：像又如何，就不许我也有同样的玉石吗？

　　大家都气愤起来，齐声指责汪四通的恶棍。

　　这时，张翠花不由得插嘴了，说：我说，汪兄弟，你你这玉石是不是真的偷来的？假如然的是偷来的，那那可要还给人家呢。

　　汪四通听了，忽然发了狂，狠狠地说：没有。我汪四通向天立誓，那块玉石绝对不是偷的，我汪四通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拿偷来的东西做贵人，我是死都不干的。

　　大家被他的气魄压倒了，但很快，又齐声大骂起来，因为好多人都被他立誓起誓骗过，早就不信他了。

　　汪四通看到这景象，气得说不出话来，那委屈劲儿，让张翠花看着暗暗惊奇。过了一会儿，张翠花对何元聪说：何大爷，我相信他。这块玉石大概是你家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是汪四通偷的。兴许是他捡到的呢？

　　此话一出，大家都惊讶不已：你相信他？相信这个恶棍？

　　张翠花强调说：是的，我相信他。

　　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纷纷。连汪四通也以为惊讶，呆呆地看着张翠花。

　　何元聪冷笑着说：我看啊，你是计划和这小贼串谋，不想还我玉石吧？汪四通听他左一句小贼，右一句串谋，再也不由得了，冲上去就想揍他。

　　何家带去的几个人也不是吃素的，双方动起手来，汪四通不是敌手，就跑了出去。

　　汪四通在前面逃，一伙人在后边追，不知不觉跑出了村庄。此时夜色越来越浓，很快前面已看不清人影了。

　　何元聪等人拼死追赶，只看到前面有个含糊的人影，很快，连人影也见不着了。

　　何元聪正往前赶，忽然前面传来咕咚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沉下去了。背面的人大呼：何大爷，别往前走，危险！

　　何元聪这才醒悟，本来他们跑到村庄西边的沼泽地去了，假如不是他们喊着，他早就陷入泥潭里去了。

　　等他沉着下来，终于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汪四通呢？他跑进沼泽地里，莫非死了？何元聪找人打了火炬，在沼泽地四周查找，仍是找不到汪四通，只在沼泽地旁边发现了一只鞋子，有人说是汪四通的。

　　一个恶棍自己跑进沼泽地死了，那本不是什么大事情。过后，何元聪软硬兼施，终于从张翠花手中夺回了那块玉石。张翠花也因此受了不小的打击，变得寡言少语。

　　两年后，村庄里来了土匪，他们得心应手的，一进村就往西头的富户家里奔去。很快，何元聪一家被驱赶到了晒谷场，家里也被翻了个底朝天。土匪头儿叫破天飞，他提着一大袋的金银首饰，哇啦一声，就扔到了一个土匪眼前，说：通，你的功劳最大，你想要啥，就拿啥吧。

　　那土匪往袋子里一掏，很快找出了两块一样的玉石，他把玉石扔到何元聪眼前，冷笑道：何大爷，你怎么会有两块玉石的？当年我没有偷吧。

　　这时，人们才认出那个土匪就是汪四通，本来当年他没有死在沼泽地里。大家看着那两块玉石，也暗暗希奇。

　　这事何元聪是瞎子吃馄饨心里有数。本来，他当日从张翠花手中夺回了玉石，但很快他在家里找回了属于自己儿子的那块。不过他有廉价可占，自然过失外声张了。哪想到汪四通咽不下这口吻，居然跑去跟了土匪，此刻回来报复。

　　土匪搜刮一空后，顺带还绑走了几个女性，张翠花也在其中。当土匪绑她时，她拼死地挣扎，还告急地看着汪四通，但汪四通却只是看着远方，好像不熟悉她似的。

　　土匪骑着马，奔驰了几十里，在汪四通的提议下，留在一间破庙里留宿。由于收获颇丰，琼浆佳肴也不少，土匪们开始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几个妇女被关在一个小间里，合法她们恐慌不已时，破天飞带着几个土匪，醉醺醺地闯了进来，淫笑着说：今夜谁来奉养大爷

　　妇女们惊呼起来，汪四通在一旁劝道：老大，你今天喝多了，要不

　　破天飞一边将他推开，一边说：什么喝多了，大爷我、我再喝十斤，也、也没事这一推，竟然把汪四通给推到张翠花身上来了。汪四通挣扎着起来，又劝了一阵，才总算把破天飞给劝回去，继续喝酒去了。

　　等他们走了后，张翠花沉着下来，用手中的小刀割开绳子，这是适才汪四通趁着跌在她身上，偷偷塞过来的。她动作很快，转眼就解开了大家的绳子，然后，带头往破庙外跑。

　　但妇女们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土匪，他们骑着马追了出来。张翠花为了掩护其他人，很快落到了最后。破天飞骑着马率先追上来，抓住她，借着酒意甩了她两巴掌，并说：让你逃！我看你能、能逃到哪里去？

　　张翠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这时，忽然砰的一声，只见破天飞双目圆瞪，胸口冒着血，轰然倒地。背面，汪四通的枪正冒着烟。

　　张翠花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要救我？汪四通没有细说，只是让她快躲起来。这时，枪声密集地响了起来，看来是其他的土匪发现了他们，开始火并起来了。

　　躲了几个时辰后，终于，附近公务所的警员上山来，说土匪全部被抓住了，这才让妇女们全部离开了险境。

　　张翠花向一位警员打探汪四通的状况。

　　警员抚慰她说：汪队长？他受了点伤，不过还好，没有什么大碍。他还告诉张翠花，汪四通此刻是警员队的队长，这次他在破天飞身边做卧底，正是要将这伙猖獗的土匪绳之于法。

　　这个消息很快传回了村里，大家都倍感惊讶：一个恶棍，居然成为了警员队长？

　　只有汪四通知道，是张翠花对自己的尊重改变了自己。当年他庆幸逃出沼泽，对村里的人怀恨在心，整日琢磨着回来报复他们。然而当他有一天潜回村里，居然看到张翠花提着祭品去拜祭自己。遐想到当初她也是信任自己，找他做了一回贵人，让他体会了一次被尊重的感受。

　　自那今后，汪四通便决定了，要做一个与以前不一样的人。他这样想，也真的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