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彩虹

从前彝族有个头子叫汝摩，一凶二恶，稳坐山河，带兵处处劫夺，随意打杀黎民。他兴奋叫你死就死，要你活就活，人人都怨恨，个个不敢说，大家都望老天爷快点收他回去下油锅。

　　当时有个彝族青年，名叫斗各达，伙子生得标，性情顶好，又诚实，又勤快，说话干事，也有老有少的。他那年青的老婆象一朵山茶花那样的漂亮，并且手巧心灵，会挑花绣朵，家里也收拾得齐整齐格，干洁净净。两伴侣你说我听的，真是热火。他有个妹妹，也很美丽，亲朋邻人，都经常把他一家三人挂在嘴上。

　　斗各达每日去奉养汝摩，这不算，有仗还得跟着去打。一天，他老婆乖巧的双手，三天两夜的忙，才织成个密摺香包带在他身上，还跟他讲:碰到汝摩，藏起带；碰到密友，露起带。他承诺说:是啊！是啊！

　　一天早上，斗各达在汝摩屋里扫地，密摺香包从衣缝露出一只角来，光芒闪灼了半间屋。

　　汝摩见了很希奇地问:带的哪样东西?快拿我看。

　　他悔不该大意露出，又来不及了，只好取出密褶香包缴上去。

　　香包把汝摩的眼都迷花了。汝摩偏起头瞅了又瞅，又歪伸着颈子嗅了又嗅，好半天才说:斗各哥孺达，这个香包，若是你老婆做的呢，就拿我的老婆换你的老婆；若是你娘做的呢，拿我的娘换你的娘。

　　斗各达得假推：是妹妹做的。

　　狡诈的汝摩就说:把你的老婆和妹妹都带来，我看看她们的手，看看到底是哪一个做的。

　　这样，斗各达很心焦，走了很久才回到家来。

　　他到家来说明头尾。妹妹说:我去替哥哥嫂嫂分忧。

　　第二天，妹妹洗手流头，把家里最好的衣裙首饰穿带上，整得漂美丽亮。她嫂子连做饭弄藏的手都不洗，穿带很旧的服饰，就起身一路去。

　　在汝摩家，俩姑嫂隔着一层板壁，从窗口伸过手去给汝摩辨认，结果是谁做的密褶香包，真假仍是被汝摩认出来了。汝摩叫她俩回去，自己暗暗设计。

　　夜里有人传来汝摩的话:叫斗各达连夜准备刀、马，跟汝摩的部队到沙买吼地方去打仗。

　　斗各达晓得祸要临头，躲也难躲得过，就问他的老婆：三年前的酒肉另有没得?

　　她说:没有了。

　　又问:三年前的梨子、核桃另有没有？

　　这时她想到老公不小心惹祸罹难，心中焦愁，找来也会吃不下的，只好答道:没有了。

　　第二天早晨，他问老婆：骑哪匹马去？

　　这时她一面替老公伤心，一面照实说：漂亮的是花马，悦目的是红马，好骑么要算黑马。

　　斗各达备好马鞍，提着长梭镖，眼看就要告别。他的老婆，心象刀绞，总想挨一会，多谈几句话，就说:您等一等吧，三年前的酒肉、梨子、核桃都另有，我拿来您吃了再去吧!这时，他一口也吃不下去，就说：不吃了。斗各哥孺达骑着黑马去了，去了，远了，不见了。他的老婆一直望到老公的背影消失在山弯林荫里了，她不由得放声哭起来。

　　本来汝摩不是去打仗，只把兵带走一程，到了山峡，叫人马停下，大呼:快快动手。很多亮光光的刀子就晃动起来，直朝斗各达身上砍。斗各哥孺达拚命厮杀一阵，冲不开，就无辜的被砍下头来。众人见那人头，并不落马，还撕下白汗衫，用手蘸了颈上的血写信夹在马鞍下，才倒地死去。那黑马飞腾腾地跑回家去了。汝摩派人看管死尸，就带兵回转。

　　斗各达的老婆心中很是忧愁，她一直地坐在草地上，向老公去的山岭云边呆呆地望去。到了太阳偏坡，黑马回来了，近了，挨拢了一一只是黑马独自回来，站在她眼前，一动也不动。她忙问道:你是报喜的呢--叫三声，报忧的呢--滚三滚。话才说完，黑马就滚了三转，起来抖一抖，从马鞍落下一块有血的白布，她捧着看，本来是斗各哥孺达给她的永另外血书。

　　她哭倒在地，直到小泵来唤醒她，她才站起来，不哭了，她叫小泵回去管家，自己就亲自去探问真情。

　　她站在大路边，向回来的大队人马问:瞥见斗各达没有？

　　都说:没有瞥见。

　　直到太阳落坡，汝摩领着最后一队人马回来，她问一个兵:瞥见斗各达没有?

　　那个兵说：别人会会拿刀的，把刀尖向下拿。他不会拿刀，把刀尖向上拿，马一惊跳，刀子迎在他颈根上，就自己杀死了。

　　她听了觉得真的是这样死的，想想今后无依无靠真太伤心，就解下长长的包头帕子，往树梗上去吊颈。

　　汝摩忙叫人解下，劝道:今后你来奉养汝摩，要好的穿带、吃喝，都不用愁了。

　　她说:他是王头，我是黎民，黎民咋个配得上王头。

　　汝摩赶忙来诠释:唉，只要生得好，本领高，心灵手巧，还讲哪样高下尊卑?

　　这下她才真正明白过来了，明白她老公是谁杀死的。她就心灵一动，转弯说道:这样，我也不敢不依，不过要承诺我办到了三件事，我才宁愿愿意奉养，要不是，我就要吊预。

　　摩立即说:可以可以，你讲哪样都承诺办到。

　　她就说:第一件：要给我老公念佛超度，要杀绵羊白了一面山，要杀山羊黑了一面山，要杀黄牛红了一面山。

　　汝摩说:是!是!再说第二件。

　　她说:第二件：要各色斑纹缎子做的衣裙、鞋、袜、披风、丝帕九十九套，要金银手镯、戒指、耳饰九十九件，要盐巴九十九挑。

　　汝摩连声承诺，又问第三件。

　　她说:第三件：在给我老公念佛满一百天的那天，太阳偏斜时候，用九十九背干柴去烧化，在烧尸化骨那天，我要亲自去看，伴侣一世，最后一碰头。

　　汝摩说:好办妥办，只要你这样想扰照这样办妥了。汝摩兴奋的派人去照办，又选了十二对丫环去奉养佳丽。她得了衣裙和盐巴，都一起放在水里死死泡透了，又取出晒干收藏着。

　　一百天满了，佳丽一身都换上了新的衣裙，带了首饰，剩下的金银首饰和衣裙都装在篓子里，叫丫环抬起跟着她来到焚烧尸体的地方。

　　她瞥见汝摩早己到了，又见道士还在念佛，打死的牛羊红红、白自、黑黑都摆满三面山上，平地的干柴也堆成坡。道士法手一指，见几个老人把斗各达的尸体抬放在柴堆上，点火烧着，一下子火光冲天，干柴咯吧咯吧炸响。道士上前看时，斗各达的一根汗毛都没有烧着，汝摩又惊又慌，忙请道士快点念佛，请仙火下凡来烧，可也没烧着。

　　汝摩就忙问佳丽：为哪样烧不着？

　　佳丽说:你曾承诺过他，用你的老婆换他的老婆，此刻他要你的老婆。

　　汝摩就命令：烧给他。

　　就这样，汝摩可怜的老婆就被丢到洋火上，活活被烧死，叫声很惨，很远都听获得。

　　但是斗各达仍是照样没烧着。汝摩又请道士请下仙火烧，也烧不燃，只好又问佳丽，佳丽说:他心想要你的儿子。

　　汝摩问：这是为啥？

　　佳丽说：他怕我今后生的儿子受欺凌。

　　汝摩心一横，说:烧给他。

　　就这样，汝摩的儿子也被丢到火里，活活被烧死了。

　　斗各达仍是烧不燃，汝摩又问佳丽。佳丽说:他心中还想要你的老母。

　　汝摩问：这是为啥？

　　佳丽说：他据说你老母性情不好，他怕我今后受委屈。

　　汝摩也说:打给他。

　　汝摩的老母也被猛火烧化了。这样，汝摩一家人都被烧光了，但是斗各达的尸体仍是烧不燃。汝摩又问佳丽到底为哪样，还叫她莫要胡说。

　　佳丽这时走近火边，扯了自己的一束头发摔在火里，暗暗祈祷，斗各达的尸体就流出油水来，添起火焰，燃起来。汝摩看到很欢畅。接着佳丽把抬起来的金银首饰抛撤满地，众丫环争着去抢，佳丽就乘这时机扑进火中。汝摩急喊:拉住!拉住!丫环们正忙乱地去拉她时，都只拉得一些衣角、裙角，哪里拉得住人。本来衣裙都被盐水泡透得朽坏，一拉就破裂了。

　　汝摩一直愤怒跺脚，瞪着眼睛，怒骂道:打死这些烂丫头。左右还没动手，就瞥见：斗斗各达伴侣的尸体在火中相抱，一下就烧尽了，从火苗中长出两株合抱树来，长出青枝，长出绿叶，迎风摆动，越长越高。

　　汝摩更气，急忙令人砍掉。树被砍时，从刀口飞迸出血来。树砍断了，却不倒下，向天空飞腾上去，变成一对白鹤，比翼双飞。马上乌云腾空，天风呼呼。

　　汝摩气极了，就亲自张弓搭箭，射中双鹤，只听悲声长唳，震动云霄。顿时雷轰电闪、雨狂风旋，卷起一阵大雾迷蒙，天地黑暗，在电光中，众人瞥见汝摩被雷打死了。

　　风歇了，雨住了，云消雾散，发蓝的西边天上现出一轮红日，他们伴侣俩就变成东边天上的一双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