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唐明宗李嗣源
李嗣源(867-933年),沙陀人,李克用养子,继李存勖之后任后唐皇帝。
李嗣源在资治通鉴中始见于884年,当时朱温半夜偷袭李克用,李克用侥幸逃脱,当时跟他逃走的就有李嗣源。“克用养子嗣源,年十七,从克用自上源出矢石之间,独无所伤。嗣源本胡人,名邈售烈,无姓。”
李嗣源追随李克用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890年,资治通鉴记载了一件事,可见李嗣源的大才情。“李嗣源性谨重廉俭,诸将相会,各自诧勇略,嗣源独默然,徐曰:「诸君喜以口击贼,嗣源但以手击贼耳。」众惭而止。”
之后李嗣源受命于弟弟晋王李存勖。923年,李嗣源自领五千骑兵自郓州直攻大梁,为灭后梁立下首功,当时李存勖喜不自胜,以至于有些失态,手拉着他的衣服,像足球运动员庆祝进球一样,用头顶了一下李嗣源,说“吾有天下,卿父子之功也,天下与尔共之。”深情不深情,感人不感人?
但是,这话说了没多长时间,也就一年多,因李存勖移情伶官,居功自傲,让功勋旧臣开始人人自危,李嗣源也开始自谋多福了。当时李存勖知道他的心理想法,让朱守殷去私下试探他,李嗣源说“吾心不负天地,祸福之来,无所可避,皆委之于命。”当时功勋旧臣很多被杀,李嗣源这句话可见英雄大无畏精神。
926年李嗣源被魏州乱兵拥立,借此对抗李存勖。在李存勖穷途末路时,虽然当时只隔几十里地,李嗣源并没有救他,反而趁李存勖向西回洛阳时,还带兵追了一路。乱世都是自求多福,此时更无须在道义上讨伐李嗣源的所作所为。
随后李嗣源继任后唐皇帝,是为唐明宗。李嗣源为人宽厚温和,用人不当,造成权不由己,政令难出。称帝后任命安重诲为枢密使、中书令,总揽政务,此人刚愎自用,老顶撞皇上。有次李嗣源喜欢一个人,秦州刺史华温琪(时任左晓卫上将军),想把他派到一个重镇提拔一下,问安重诲意见,回答说没有位置。后来又问了几回,安重诲怒了,看看君臣之间的精彩对话:“重诲愠曰:「臣累奏无阙,惟枢密使可代耳。」帝曰:「亦可。」重诲无以对。”大臣如此没有礼貌,皇帝如此忍让,也是醉了。
在中国历史上,最勤劳辛苦、最苦逼的毫无疑问是农民。大乱时被征兵打仗,生病打不动的时候拿你挡箭,太平日子也没好过的,勤苦一辈子,不够收租赋徭役。
929年九月,李嗣源召见冯道问及秋后的收成,冯道说今年收成不错。李嗣源又问百姓够吃的吗?冯道回答:“农家岁凶则死于流殍,岁丰则伤于谷贱,丰凶皆病者,惟农家为然。臣记进士聂夷中诗云:『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下疮,剜却心头肉。』语虽鄙俚,曲尽田家之情状。农于四人之中最为勤苦,人主不可不知也。”
里面提到了两句诗,出自聂夷中咏田家,全文如下:
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
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
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
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
另外聂夷中还有一首田家,
父耕原上田,子劚[1]山下荒。
六月禾未秀,官家已修仓。
虽然任人不当,但李嗣源在位7年天公作美,粮食收成很好,号称小康,但确实掩盖了一些问题。
李嗣源有个亲儿子李从荣,还有一个干儿子李从珂。李从荣没经过大场面锻炼,属于温室里的花朵,没啥本事,爱作诗,聚集一帮浮华时髦人士,喝酒吟诗作赋。有天李从荣给李嗣源请安,李嗣源早就知道这小子所作所为,当面教子,是这么说的:“「吾虽不知书,然喜闻儒生讲经义,开益人智思。吾见庄宗好为诗,将家子文非素习,徒取人窃笑,汝勿效也。」”你看看,这当父亲的说得多么务实,只可惜儿子不争气!
933年,李嗣源病重,李从荣这个不肖子,巴不得赶紧继承皇位,带步骑千人入洛阳,号称侍疾,有这么伺候老子的吗?不光这样,还威胁一干人等,派人对冯赟说,“「吾今日决入,且居兴圣宫。公辈各有宗族,处事亦宜详允,祸福在须臾耳。」”这是我看资治通鉴以来最露骨的大白话,赤裸裸的威胁!李从荣这话都说出来了,可见对自己多么的不自信!果然,见到几队骑兵就吓坏了,“命取铁掩心擐之”,还没开打就跑的自己屋里,藏到床下面去了,跟小孩子躲猫猫一样,后来被皇城使安从益斩首。
得知李从荣被处死后,李嗣源对冯道等人 “雨泣呜咽,曰:「吾家事至此,惭见卿等!」”
933年十一月,李嗣源病逝,活活被儿子气死的。儿子不争气,丢人啊。
[1] 劚, zhú, 掘、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