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外人——26万苗族人美国梦碎：为何会选择移民美国？

去年，美国黑人青年弗洛伊德被白人警察锁喉致死事件让主犯里克在全世界“声名狼藉”，面临三级谋杀罪指控。

不过，除了大家熟知的里克锁喉视频外，从人群从另一个角度拍摄的照片中我们可以看到，还有另外三名警察是和里克一起在执法的，其中两人同时用力按压弗洛伊德的躯干和腿。

起初，其他三人也被停职处理，后来为了平息民愤，法院也将他们界定为“共犯”，进行逮捕。

在公布上述4人的监狱照片后，人们发现，在涉嫌种族歧视的警员中，居然也有少数族裔，那个名叫邵都(Tou Thao)的警员，显然有一张东亚面孔。

根据后来的资料披露，他是一个“Hmong American”，即赫蒙族美国人。

“赫蒙族”其实就是中国的苗族，就像“果敢族”是汉族一样，从中国到了东南亚，在当地语言下就成了“赫蒙族”，人们这才发现，原来美国也有苗族人呢。

苗族是我国最重要的少数民族之一，为中华民族的发展壮大作出了巨大贡献，从中国到东南亚，又从东南亚到美国、欧洲、澳大利亚、南美等地，苗族的足迹已经遍布世界，成为一个典型的国际性民族。

为什么苗族要移民到美国？从东南亚山区走出来的苗族如何适应美国这样高度发达国家的生活？苗族移民美国后的经济、政治、文化状况如何？苗族人民实现了美国梦吗？

一、九黎过洋：苗人在美国苗族虽然历史悠久﹐但人们对它的认识其实不多﹐而美国的苗族情况更是鲜为人知。

苗族人自称其族为“牡”、“蒙”、“摸”、“毛”，英语里称其为“Hmong”或“Mong”﹐苗族是1949年之后的统称。

苗族的起源有三种说法：

一是由法国的学者提出的说法﹐说苗族是从中东来的﹐曾迁徙到俄罗斯的西伯利亚﹐然后从蒙古下来到中国的贵州﹑云南等地区﹐然后到东南亚一带，这种说法在中国并没有得到认同﹐但在美国的苗族中有一定的市场﹔

另外一种普遍的说法是苗族和远古的“九黎”有关。传说蚩尤是“九黎”之君，在五千年前，九黎部落与黄帝部落冲突，爆发了著名的逐鹿之战﹐九黎战败而退出黄河下游﹐占据长江中、下游。

四川、贵州、湖南的苗族至今把蚩尤当作自己的祖先。河北涿鹿县至今还有一个“三祖堂”纪念炎帝﹑黄帝及蚩尤﹔

第三种说法是哈佛大学教授吴晓东提出的﹐他认为苗族一直生活在湖北﹐属于“屈家岭文化区”﹐后来从湖北迁徙到湖南﹐有的又迁徙到贵州﹑四川﹑重庆﹑云南﹐然后从云南进入到东南亚。

75年越战结束后逃离老挝﹐作为难民居住在泰国难民营﹐接受联合国救援。

作为越战的主要责任国﹐美国分批接收了那里大部份的苗族难民﹐苗族来美时是他们整个社会关系的迁徙﹐男女老少都有﹐在移民模式中非常少见。苗族在美国现有二十六万多的人口﹐主要居住在加州及明尼苏达州。

由于是整个社会关系的迁徙﹐苗族的文化在美国有较好的保存。除了苗族婚嫁丧娶的传统得到继承外﹐美国还有专门的双语学校教授苗语及英语。

在明尼苏达州还有“苗族城”(Hmong’s town)。此外﹐苗族还有自己的电台及杂志﹐传播自己的文化。

苗族崇拜鬼神，过去盛行对自然和祖先的崇拜﹐来美后的苗族转信基督教的也很多﹐甚至有苗族人自己的教堂﹐苗文写成的圣经。

苗族的下一代由于在美国长大﹐已经能基本融入美国社会﹐他们有的成为当地的议员﹐有的开诊所从医﹐有的做了律师﹐还有的开农场从事畜牧业。

血火考验：苗人美国梦的缘起1945年，根据《日内瓦条约》，法国撤出越南、老挝和柬埔寨， 美国立即取代了法国在东南亚的地位。

因为惧怕共产主义在东南亚的多米诺骨牌效应，美国发动了越南战争，后来，美国又在老挝对老挝共产党领导的巴特寮军和北越军发动了“秘密战争”。

美国为了在东南亚国家内部制造矛盾，于是试图利用了当地少数民族，从少数民族中招募“特种部队”。

美国政府选中王宝的苗军是有原因的，首先，苗族军队英勇善战，以王宝为首的派系实力最为强大，且王宝与其他派系有着深刻的矛盾，有利于美国对其进行控制；

其次，苗族聚居地的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当时的老挝政府和军队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最后，在奠边府等战役中，王宝多次表现出卓越的军事能力。

王宝受美国委托开始训练“特种部队”。从1962年中期开始，这支军队采取了“闪电”战术来对付老挝共产党军队。

不到几个月王宝几乎控制了老挝的整个东北地区， 他在这里建了20个机场，与此同时，他还在帕蒂山上建造了一个监视雷达。

在美国的支持下，不断在东南亚为美国执行任务，这支部队也的确骁勇善战，曾经了击退了政府军队的数千次进攻。

但在战争中苗族人民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在战火中牺牲的苗族人达到3500人。甚至为了躲避敌人，经常出现全村人都被迫逃往高地荒野，几乎三分之一的苗族人死于疾病和饥饿，他们大多数是平民百姓。

1973年，受苏联威胁、战事不利以及国内反战情绪的影响，美国不得不从东南亚撤军。美国撤军后，苗族失去了美国的支持，老挝新政权对苗族展开了报复，据估计大约10万苗族人丧生。

许多参加过“秘密战争”的苗族人害怕受到老挝新政府的迫害，大批向国外逃跑，一半的苗族人逃离老挝，大批难民也在途中死亡。

据统计，到1988年就有超过13万苗族人进入泰国，大多数人最终通过泰国中转移居美国，这就是现在美国26万苗人的缘起，离开泰国的那一刻，也是他们美国梦的缘起。

为什么苗人会选择移民美国呢？苗人作为难民，进入美国的主要原因是政治。

因为苗族人在“秘密战争”中支持美国，并救起了在老挝坠落的美国飞行员， 在泰国政府和联合国难民事务高级专员的推动下，美国同意接受一些苗族难民。

1975年底，王宝为首的一些士兵得到了美国政府的支持，作为中情局雇员进入美国，这些人携家带口，成了第一批移民到美国的苗族人。

在随后的几年里，越来越多的苗族难民在美国政府或移民到美国的亲属的帮助下移居美国。

老挝人民民主共和国在成立后的头几年实施了较为激进的民族政策，继续抵抗的苗族军队被消灭了。

1975年底，老挝政府对王宝军队的根据地龙镇发动了猛烈的进攻，据点被连根拔起，百里焦土。

之后，老挝当局积极动员苗族群众从山区迁往平原，苗族人民不愿意离开家园，政府军就对住在山区的苗族人发动了多次无差别军事袭击，许多无辜的人丧生。

据估计，仅福比亚山区就有5万苗族人被杀。许多苗族人害怕留在老挝会受到迫害，因而大批逃走，最终移民到了美国。苗人选择离开老挝移民美国等西方国家也有经济原因。

根据联合国难民署高级官员库珀的一项研究，从1980年到1983年只有190名苗族难民从泰国难民营返回老挝，与此形成鲜明对比，到1983年，超过600万苗族人选择在第三国定居。

1980年12月至1983年5月，库帕在老挝川圹省考察，该省大量苗族人逃到泰国的难民营。

在此期间，苗族难民自愿从泰国难民营返回老挝的只有一个人回了省里，原因是这个省很难找到足够的耕地。

由此可见，战争使苗族聚居区的生存环境恶化，耕地减少，苗族人为了生存下去，只得逃离东南亚跑去西方。

此外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已经在美国定居的苗族人看到了美国移民政策中关于家庭团聚移民的规定，于是就以经济担保人的形式，继续帮助居住在老挝的亲属移民美国。

稍后尽管美国调整了移民政策，但这并没有阻止移民大潮。

一方面，是为了家人团聚，另一方面，是想要寻找更好生活，苗族人怀揣着美国梦，在自由女神的召唤下不断移居美国，这些苗人最终用自己人和反抗美国的东南亚人的鲜血铺就了移民路。

美国梦碎：永远的外人在安置苗族难民的过程中，美国政府有一项“分散政策”，规定每个难民家庭最多只应有8名家庭成员，从一开始就提防苗人，这也注定了美国社会没有把这些为自己卖过命的人当成自己人。

刚从东南亚移民到美国的苗族人面临着一个全新的环境，找一份能养家糊口、在美国生存下去的工作是一个巨大难题。

所以移民美国后，苗族人在适应西方生活方面有一段举世闻名的艰难时期，有许多描述亚裔的电影就是以此为蓝本的，因为第一代苗族难民普遍存在专业经验不足、文化水平不高、英语水平低下等问题，还时不时受到歧视。

经历了初代极度的艰辛后，苗族的下一代由于在美国长大﹐已经能融入美国社会﹐他们有的成为当地的议员﹐有的开诊所从医﹐有的做了律师﹐还有的开农场从事畜牧业，但是苗族精英的成功和地位不能保护他们免受仇恨和歧视。

身为苗族美国人的体验，可谓处处都是反差，一些人在美国最成功的企业或政府部门工作。

还有一些人做着勉强糊口的小生意，比如餐馆和水疗馆，受疫情的打击最为严重。有统计显示，苗族美国人的的贫富差距是全美最大：一些苗族家庭收入远超全国平均水平，但另一些的贫困率一直是全国最高。

尽管各类社会组织要求社会正视他们遇到的问题，但无数不平等和细微差异让苗人难以团结。

虽然苗人已经融入到了美国社会，但大家对事务的优先级排列不尽相同——有时候是天差地别，因此，人数的增长并未能带来政治或文化影响力的增加。

当一个社会轻度撕裂的时候，可能会让其中的异质者无所适从，可是，当这个社会开始高度撕裂，异质者们反而可能会团结起来。

从特朗普的种族主义污言秽语，到美国社会针对亚裔的一系列袭击，过去一年发生的事可能会让美国的苗族人和其他少数族裔因为一个新理由团结起来：恐惧。

根据调查显示，仅仅才过了一半的今年，美国有超过1700起针对亚裔的种族歧视案件：其中一半以上案例来自纽约或加州（是亚裔人士，包括苗人较多的地区，）；此外，超过 61% 的受害者都不是汉人。

5月份是美国的“亚裔传统月”（Asian American and Pacific Islander Heritage Month），原意是用以纪念亚裔人士在这片土地上的种种付出。但在今年的“亚裔传统月”，美国的社会气氛却令人感到格外讽刺。

在美国人的刻板印象中，亚裔人士通常就是会数学、擅于修计算机、出路则不外乎是工程师、医师或律师。

除此之外，美国人认为亚裔人爱逛的超市或餐厅，通常都“脏脏臭臭、还可能会有老鼠爬过”。

曾经听过一名文化观察家对美国亚裔的评论，令我感触极深，他说道：

“不同于其他种族总是努力地在白人多数、甚至白人至上的文化中，用自己的方式争取权益与话语权；亚裔人士则总是在生活中的各方面想尽办法跟白人一样──这没有什么不好，但亚裔毕竟永远不会是白人。”

歧视和仇视从来没有消失过，原因很简单，纯粹就是因为他们的黑头发黄皮肤，让他们被认定为这个国家的“外人”，甚至是“敌人”。

即便有那么多的华人都在这个国家受高等教育、反馈给这个国家的远比他们得到的资源高上太多，不偷不抢乖乖工作按时缴税，没亏欠这个国家一分一毫──但是白人不在乎，反正“你们都是黑眼睛黑头发黑鼻毛，不需要分那么细。”

根据我的观察，如果追溯美国的历史，会发现从头到尾，美国人其实从没把亚裔人士当作“自己人”──无论是第几代的移民，他们往往还是会因外型而被贴上“外来者”的标签。

VOX 的一则报导将这个现象，取名叫做“永远的外国人”（Forever foreigner）。 BBC 新闻更是进一步指出，现在的歧视氛围不只让亚裔人士感到被针对和排挤，连他们身为美国人的身份也一并被质疑。

换句话说，无论他们做多少的努力，只要拥有黄皮肤的一天，就无法被大众认定为“真正的美国人”。

历史上，美籍亚裔人士被歧视从未中断过：根据《时代杂志》的深度报导，美国在珍珠港事件爆发后，政府公然逮捕大量亚裔美国人，更有高达12万的美国公民只因“出生不正确”，就被迫离开自己的住家隔离集中安置。

到了越战的时候，白人至上的三Ｋ党也对德州当地的亚裔人士进行攻击，包括烧光他们的渔船和房屋等。

此外也有很多美国人至今仍对“中国城”有着成见，认为那里必然肮脏落后，唯有房租付不出来的人才去那里定居。

事实上，除非身为美国原住民的后代，不然今日美国的所有公民，都是来自其他国家的“外来者”。

美利坚合众国就是被历年来无数的“外人移民”建构起来的──而美国从独立宣言、人心中的偏见是一座大山，不管怎么来的美国，怀揣着怎么样的美国梦，付出了多少血的代价，在美国社会的认知里，苗人永远是亚裔的一份子，永远是外人。

需要做的是不要一味迎合白人，要紧紧和其他亚裔团结在一起，在这个撕裂的社会中拧成一股绳，发出亚裔的声音，实现美国梦（如果存在的话）的前提是为自己争取到平等的地位，否则，美国梦注定只是一场梦。

文/南宫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