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之死：“苦绛珠魂归离恨天”美则美矣，却让她死得极不干净

《红楼梦》通行本八十回后是否曹雪芹所作一直备受争议。从文字、人物、情节的塑造和关联，能够明显看出割裂感，可以肯定是两种手笔。

但不能因此就将后四十回内容贬损，正因为完整的《红楼梦》达到了文学的完整性和故事的悲剧性，才有了《红楼梦》如今的影响力。《红楼梦》就是现行的一百二十回本，并不错！

当然后四十回与前八十回的割裂感，还是难以弥补的。

第九十八回“苦绛珠魂归离恨天”，林黛玉在贾宝玉迎娶薛宝钗进门的同时，焚稿断痴情泪尽而亡，最被人推崇。

据说清朝有一大家闺秀读至此“断肠”而死，可见是“爱红人”之大恨。

不过，出于对八十回前的故事线索的连贯探寻，可能要泼一盆冷水，“苦绛珠魂归离恨天”绝不是林黛玉的最终归宿，更玷污了林黛玉，悲剧性固然有了，却一定不是林黛玉之所愿。

脂砚斋提出“晴为黛影，袭为钗副”相对准确。

其实不止是晴雯，还有同为金陵十二钗三册之首的香菱，也是林黛玉的影。甚至与林黛玉一样为“草木人”，同一天生日的花袭人，后面外嫁蒋玉菡也是林黛玉的伏笔。

晴雯由于被人“毁谤”，被王夫人以莫须有的“狐狸精”罪名撵走后一病而死。

香菱则被夏金桂不容，根据“呆香菱情解石榴裙”的伏笔，贾家抄家后，贾宝玉和薛宝钗夫妇投奔薛姨妈，一家人被夏金桂不容，设计造谣贾宝玉与香菱绯闻，香菱被薛蟠逐出贾家荷枯藕败（血竭症）而死。贾宝玉因此离家而去。

晴雯和香菱之死的前提有两个，一是被造谣诟谇，名声尽毁。二是被驱逐后死去。

作为金陵十二钗三册之首，晴雯和香菱的故事显然是林黛玉的预演。揭露了林黛玉后期在贾家陷入造谣诟谇和语言暴力之中。

她说“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就是贾家生活环境的恶劣，语言暴力首当其冲。

林黛玉与贾宝玉有情，从小到大亲密无间。元宵节林黛玉当众喂酒，贾宝玉因林黛玉而癫狂犯病这两件事，也让两人的感情昭然若揭，不免被贾家上下所“津津乐道”。

如果林黛玉能够嫁给贾宝玉，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造谣将不攻自破无需理会。可他们最终有缘无分，则二人之情难免被认定为“私情、丑祸和不才之事”。

当初袭人听闻贾宝玉对林黛玉表白，当场被吓哭后的三个反应，代表当时人们的伦理价值观，林黛玉被诟病也势所难免。

彼时贾宝玉住在大观园与黛玉朝夕相处，没有长辈在跟前约束，谣言四起难免。小厮兴儿曾断言贾宝玉的姻缘是林黛玉，就是贾府内部的传闻。这些都不是林黛玉这大家闺秀能承受的。

关键是王夫人对此坚决反对。她咬牙切齿骂晴雯：

（第74回）“好个美人！真像个病西施了。你天天作这轻狂样儿给谁看？你干的事，打量我不知道呢！我且放着你，自然明儿揭你的皮！”

王夫人得这个骂，分明就是针对林黛玉的。

王夫人尚且如此，贾家背后的那些造谣之人，岂有不“绘声绘影”添油加醋！

所以，林黛玉在不能够嫁给贾宝玉时，如果再死于贾家，就是对她最大的侮辱和脏污。死后更会像秦可卿那样被千夫所指。形容她嫁不得贾宝玉而死在贾家，更会演绎出无数花前月下，才子佳人甚至香艳的故事版本！

《葬花吟》中她说：“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表明林黛玉接受不了生前死后可能遭受流言蜚语，绝不会死于贾家！

第十八回贾元春修改“蓼汀花溆”为“花溆”，“蓼汀”出自唐代诗人罗业的《雁》诗，代表贾家不给林黛玉这只“雁”立足之地。

而林黛玉判词和潇湘妃子娥皇女英二女同嫁一夫的故事伏笔，贾元春最后会以皇家之名赐婚，林黛玉和贾探春一同远嫁海外异国。

芙蓉花签借昭君出塞远嫁匈奴的典故伏笔林黛玉之姻缘，《折足雁》酒令“大雁失去伴侣”折足掉队，都暗示林黛玉离开贾家远嫁而去。

林黛玉只喜欢李商隐的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这首诗的背景是李商隐被迫离开舅舅家，天涯孤侣前途未卜的路上想念表兄弟时的情怀。与林黛玉离开贾家的经历和心情高度契合。

同样是《葬花吟》中，林黛玉也说“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她知道自己只要离开贾宝玉必死，但也不愿陷溺在贾家这“污秽”的渠沟之中，死后再被污染。

《柳絮词》最后，她说“嫁与东风春不管，随尔去，忍淹留”，就是离去的真实写照。“干干净净的离去，不用舍不得”！

林黛玉不堪被造谣诟谇，就算死，也只求死得干净，又怎么可能死于贾家！

“苦绛珠魂归离恨天”固然成全了林黛玉的痴情，却将陷她于无尽的诋毁和骂名，也与前文线索不相符。林黛玉终究不会留在贾家，更不会死在贾家。

贾宝玉也说她“等你明儿做了‘一品夫人’病老归西的时候，我往你坟上替你驮一辈子的碑去。”可见黛玉之结局是外嫁做王妃后很快死去。

文｜君笺雅侃红楼 插图｜清代画家孙温《绘全本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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