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原文

1965年11月10日 (农历10月108)，《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原文。

从1959年6月开始，吴晗同志接连写了《海瑞骂皇帝》、《论海瑞》等许多歌颂海瑞的文章，反复强调了学习海瑞的现实意义①。1961年，他又经过7次改写，完成了京剧《海瑞罢官》，还写了1篇序，再1次要求大家学习海瑞的好品德。剧本发表和演出后，报刊上1片赞美，有的文章说它深寓着丰富的意味、留给观众以想象的余地，宣传羞为甘草剂，敢做南包公②；有的评论文章极口称赞吴晗同志是1位善于将历史研究和参加现实斗争结合起来的史学家、用借古讽今的手法，做到了历史研究的古为今用，这个戏更是开辟了1条将自己的历史研究更好地为社会主义现实、为人民服务的新途径③；有的文章还说：人们在戏里表扬清官是在教育当时的做官的，起着大字报的作用。④

既然《海瑞罢官》及其赞美者提出了这么重大的问题，并且广泛地宣扬了他们的主张，我们就不能不认真地进行1次研究。

在这个历史剧里，吴晗同志把海瑞塑造得10分完善，10分高大，他处处事事为百姓假想，是当时被压抑，被欺侮，被委屈人们的救星⑤，在他身上，你简直找不出有甚么缺点。看来，这是作者的理想人物，他不但是明朝贫苦农民的救星，而且是社会主义时期中国人民及其干部学习的榜样。

为了塑造自己的英雄，作者是精心设计过的。安排这位青天大老爷的出场，就用了9场戏中整整3场戏。第1、2两场戏，海瑞都没有出场，剧本不惜笔墨地大写徐府即曾斗倒严嵩、当过首相、退休在家的徐阶1家，如何霸占农民土地、强抢民女、贿赂官府打死贫苦农民赵玉山，正当在公堂上农民洪阿兰满腔悲忿唤苍天之际，1纸紧急公文带来海瑞将作应天10府巡抚的命令，得意忘形的官吏们如闻晴天霹雳，惊呼这便如何是好！连衙役都大叫海青天要来了，这可不得了！第3场戏海瑞穿燕服上场了，作者安排他当面聆听心如油煎的众乡民如何用最敬佩的词句，倾吐对海青天的百般盼望，歌颂他是公正为官、明断公案、口碑颂满、美政多端。虽然封建社会上下都是官世界有理无钱莫进来，但呼冤的农民1致相信海青天这个官是1个例外，海青天1定能替我们作主！这类烘云托月的手法，是为了使观众强烈感到只有海瑞才能解救农民的痛苦。它说明了《海瑞罢官》其实不是如作者所说的是写甚么封建统治阶级的内部斗争⑥，而是想方设法地为我们今天的观众塑造1个决定农民命运的英雄。

戏剧冲突围绕着退田展开。虽然吴晗同志在叙言中自称剧本改以除霸为主题，但实际上冤狱是从占田开始，除霸、平冤狱的行动也是围绕着退田进行。退田被写成是帮助穷农民办法的1种⑦，作为戏剧冲突最高潮的罢官，就是罢在退田这件事上。剧本通过乡民甲的口特别说明：我等都是徐家佃户；要观众记住：戏里写的是贫苦农民同徐阶等乡官、贫官之间的斗争，而海瑞是完全站在徐家佃户1边的。海青天果然不负众望，1上任就为民作主，他不但咒骂高放债侵占田真真市侩，鼓动农民去告状，而且在公堂上很有民主风度地征求告状的父老们的意见。农民要求退还被徐家和各故乡官所占土地，要求大老爷作主，因而海瑞1道号令，发出榜文，限令各故乡官，10日内把1应霸占良民田产，如数归还。退田以后，尖锐的阶级矛盾忽然都不起作用了，众乡民向海瑞叩头道：大老爷为民作主，江南贫民今后有好日子过了！作者要贫农们感恩戴德，朝夕星期，欣喜鼓舞，齐声同唱对清官的赞歌：本日里见到青天，勤耕稼重整家园，有土地何愁衣饭，好光景就在眼前！剧本告知人们：虽然封建制度原封未动，地主残暴的压迫和剥削仍然存在，只要照海瑞的办法去做，农民的土地、衣饭就统统可以解决，1片好光景就在眼前了！

剧本还侧重刻画了海瑞如作甚民雪恨，大杀赃官。剧本反复宣扬：冤狱重重要***，海瑞决心平民愤，要把恶官吏都扫尽，本日定要平民怨，法无宽恕重如山。行动是剧本中海瑞判华亭知县王明友斩罪，判松江知府李平度革职软禁，听候朝命，判徐阶儿子徐瑛绞罪。据吴晗同志自己说，为了不致让海瑞走得灰溜溜的没劲头，下了决心，把徐瑛处死⑧。这样，罢官而去的海瑞，便成为1个反抗封建皇朝的成功了的英雄。戏结束时，徐瑛被处死刑，徐阶昏倒下去了，新任巡抚惊惶失措，海瑞高举大印，昂然挺立，口说大丈夫顶天立地，心里想：我海瑞还是成功了！作者塑造自己的英雄人物的任务，也成功完成了。

这个戏里，作为正面英雄人物出现的，只有海瑞1人。农民只能消极地向大老爷喊冤，恳求大老爷与我等作主，把自己的命运托给海青天。为了衬托海瑞形象如何高出于所有封建官吏，其他出场的主要官吏统统设计成坏蛋。海瑞的妻子和家人也是明哲保身派，只有他母亲支持了他1下。海瑞孤伶伶1个人，从经济到政治，单枪匹马弄了1场大***。

看完这出戏，人们强烈地感到：吴晗同志塑造的这个英雄形象，比过去封建时期许多歌颂海瑞的戏曲、小说都塑造得高大多了。虽然吴晗同志在剧本的单行本前面特地写了历史说明，还在海瑞罢官本事中摘录了许多条史料，企图令人们得到这样的印象：他是完全根据历史事实来写戏的；但是，人们依然不能不发出这样的疑问：封建社会的统治阶级当中，难道真的出现过这样的英雄吗？这个海青天是历史上那个真海瑞的艺术加工，还是吴晗同志平空编出来的1个人物呢？

我们不是历史学家。但是，根据我们看到的材料，戏中所描述的历史矛盾和海瑞处理这些矛盾时的阶级立场，是违背历史真实的。戏里的海瑞是吴晗同志为了宣扬自己的观点编造出来的。

海瑞是1569年夏到157○年春这段时间内，任应天巡抚的。当时，江南农村中的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10分尖锐。从正德到嘉靖、隆庆年间，随着地主阶级用各种方法疯狂地掠夺农民土地，土地集中程度愈来愈高，农民受的剥削愈来愈重。《日知录》载：吴中之民，有田者什1，为人佃作者什9。说明松江1带绝大部份土地都被地主所占有。顾炎武虽没有指明确切年代，据我们查到的材料，这个估计是符合明朝中叶以后苏、松1带情况的。掠夺土地最利害的，是依仗政治权势扩大皇庄的皇族地主团体，另外就是1部份在乡间的官僚地主，徐阶就占有大量土地，有的说2104万亩，有的说410万亩，大约相当于今天上海市所属松江县耕地面积的3分之1或1半。海瑞所谓华亭乡官田宅之多，奴仆之众，小民詈怨而恨，就是他亲眼所见的阶级斗争尖锐化的写照。土地的集中，加速了农民同地主阶级矛盾的尖锐化。农民大批破产流亡，许多土地荒芜，无田者为人佣工（《华亭县志》）。农民阶级同地主阶级的矛盾是封建社会的根本矛盾，阶级斗争的尖锐化，必定会影响地主阶级内部各个阶层的相互关系。在土地绝大部份为地主占有的情况下，官僚地主要继续吞并土地，不能不把对象集中到中小地主，和倩人耕作的富家即富农（又叫上农）身上，因此地主阶级内部矛盾也尖锐起来。同时，由于官僚地主藏匿了大批不交税的土地，独占剥削果实，封建皇朝的财政10分困难，帑藏匮竭，1部份在朝的官吏不断要求查田，要求限制皇庄和其他庄田，限制继续吞并中小地主的民田。这就引发了朝野各派地主团体之间矛盾的尖锐化。而当时官僚地主吞并土地的主要方法之1，就是海瑞在退田中所反对的所谓投献。

投献主要有两种。1种是有权势的豪强地主拉拢同原田主有某种关系的狗腿子，把原田主的田献给自己，使原本的富家丧失土地，献田的狗腿子就变成这块土地的管家或2地主。另外一种是中小地主、富农、个别或少数自耕农为了回避严重的徭役和赋税，把自己的田寄献给官僚地主。由于《明律》规定官僚可以根据品级的高低有减免徭役赋税的特权，把田算在官僚地主的名下，就能够回避徭役。官僚地主伺机把想回避徭役的中小地主和富农、自耕农的土地侵占为己有。由于土地绝大部份都为地主、富农所占有，官僚地主通过投献侵占的土地主要是中小地主和富农的土地⑨。这是事情的本质。《海忠介公传》中记载：以故富者辄籍其产于士大夫，宁以身为佣佃而输之租，用避大役，名曰投献。故士1登乡举，辄皆受投献为富人。而士大夫既谢失势，又常常折入于暴贵者，以吞并为固然。乃豪强大有力之人，视田宅所便，收之莫敢不与。这里所说的富者，固然不是贫农，他们无田可献；而是指地方上失势的士大夫或没有政治身份的中小地主和富农。他们的民田不断被豪强大有力的官僚地主吞并，到达收之莫敢不与的地步。既严重侵害了中小地主和富农的利益，又严重影响了皇朝的财政收入。

正由于这样，海瑞1到松江华亭1带，就发现当地的诸生员乡官之贤者乃至某些府县官，都群声反对徐阶这类大官僚地主吞并巨量土地，反对他们弄投献。乡官之贤者对海瑞说：210年以来府县官偏听乡官举监嘱事，民产渐消，乡官渐富。后8个字不是活活画出大官僚地主吞并中小地主的1幅图画吗？海瑞下的结论是：为富不仁，人心同愤⑩，这个同愤，就是指中小地主、富农和代表他们利益的知识份子对大地主吞并的共同的政治态度。当戴凤翔这个江南京大学地主的代言人攻击海瑞纵容刁徒时，海瑞就用上述材料证明他的退田是以这些人的呼声为基础的。看来，海瑞的话符合事实。他的退田，反应了这些民产渐消的中小地主和富农的共同要求，也为了和缓地主阶级内部矛盾和广大农民同地主阶级之间愈来愈尖锐的阶级矛盾，有益于增加赋税收入，解决朝廷的财政困难。

弄清楚这些历史事实以后，《海瑞罢官》怎样曲解了阶级关系，就清清楚楚了。

海瑞要乡官退田，是要地主向农民退还土地吗？不是。《明史》及几个海瑞传记都写明，海瑞要求乡官退田是退出受献的土地。公严厉以治，下令受献者悉退还，也许赎回。这是削弱吞并，打击大地主。除退回官府的以外，退出去的田，绝大部份还是落到原来献田的弱者、富户即中小地主和富农手中，实际上保护了中小地主和富农的利益。贫雇农既无田可献，无钱去赎，退田固然不会退到他们手里。怎样能够臆造出海瑞是1心1意为贫农取得土地而战役呢？

海瑞要徐阶退田是为了徐家佃户翻身吗？根本扯不上。海瑞在给李春芳的信中说明过要徐阶退田的目的：若不退之过半，民风刁险，可得而止之耶！为富不仁，有损无益，可为后车之戒。区区欲存翁退产过半，为此公百年后得安静计也，幸勿以为讶。这不是把海瑞的阶级立场说得再明白没有了吗？明明是为了止民风的刁险，是为了地主阶级不致在愈来愈尖锐的阶级斗争中被打倒，是为了徐阶百年后得安静，哪里是甚么征求贫农意见而解决徐家佃户的土地问题！

海瑞弄退田是为民作主吗？海瑞自己在《督抚条约》中告知我们：他当巡抚的1切措施，都是除积弊于相安，复祖宗之成法。原来祖宗制定的《明律》中早有规定：若将互争及他人田产妄作己业朦胧投献官豪势要之人，与受者各杖1百，徒3年。①①这不正就是海瑞所处理的矛盾吗？明皇朝早就规定这条反投献的法律，是为了和缓本阶级的内部矛盾，避免吞并恶性发展，以利于巩固全部地主阶级专政。这个法律后来成了1纸空文。海瑞不过在这个范围内弄了1下反投献而已，怎样能够把他写成为江南农民作主呢？

海瑞为了穷农民而反对太高放债吗？最好听听海瑞反驳戴凤翔攻击他的话：先年粮长常常于收粮时，先除还自己平日私债，后算官数；富豪亦乘出米之时，伺逼偿债，公私并举，钱粮难完。臣谓待完粮后，方私下取偿，非禁不准还债也。公是封建皇朝；私是地主土豪。海瑞说明自己其实不反对乡间的地主剥削，其实不反对放债，只是为了解决皇朝的财政收入问题，反对乡间大地主独吞剥削果实。

海瑞历来没有想从根本上解决农民同地主之间的矛盾。他只是想和缓这个矛盾。海瑞自己就说过：以下奉上，义不可缺，为之损益调停，使可久行。坦率地说明了他做的是损益调停的工作，目的是把大地主的剥削限制在无妨碍地主阶级根本利益的法定范围以内，削弱农民的反抗，使以下奉上的封建剥削可以久行。他再3再4要农民服从封建统治，遵照礼义，毋作强贼，对已产生的农民暴动，他主张左右开弓，用兵安民，并行不悖。他反对最反动的大地主，目的其实不是削弱地主的土地所有制，而是巩固地主的土地所有制，巩固地主对农民的统治，巩固明皇朝政权。这是封建统治阶级各个团体、各个派别的共同利益，也是地主阶级的长远利益所在。把海瑞写成农民利益的代表，这是混淆了敌我，抹杀了地主阶级专政的本质，美化了地主阶级。海瑞1再表明自己对皇帝忠心耿耿，他给高拱的信中痛陈自己内心时说：区区竭尽心力，正欲为江南立千百年基业，酬上恩报知己也。他怎样能够做出动摇千百年基业的事来呢？

对退田的描述是假的。平冤狱的描述是真的吗？根据我们查到的资料，只能作出否定的回答。松江知府、华亭知县根本没有被杀、被革。海瑞任应天巡抚时，苏、松1带没有撤掉任何1个县以上的官。徐阶的儿子根本没有死，曾被判充军。这件事也不是海瑞干的，而是徐阶罢相后，徐阶政敌高拱再起时干的，张居正上台，这个判决就取消了。《明史高拱列传》是这样写的：阶子弟颇横乡里，拱之前知府蔡国熙为监司簿录其诸子，皆编戍，所以扼阶者无不至。逮拱去位，乃得解。《徐阶列传》中也有相同的记载。抓徐阶儿子这件事，性质上是高拱伺机报复，履行者也是另外的官僚，同海瑞不相干。严嵩垮了以后，徐阶、高拱、张居正之间进行太长期的夺权斗争。把内阁中不同政治团体的倾轧，硬移到海瑞身上，变成海瑞站在穷农民1边去平民愤，这不是背背了基本的历史事实吗？吴晗同志明明知道历史上徐阶的儿子只被判处充军，但为了极力美化海瑞，仍旧要这样写，这说明他为了塑造自己理想的英雄，是不惜改写历史的！

海瑞也不是象戏里写得那样民主。相反，他认为江南民风刁伪，百端架诬，盖不啻10状而9。他自言对付刁讼的办法是衙门前尝不绝78人枷号，又先痛打夹苦之，认为这是好经验。海瑞在《兴革条例》中谈到疑狱时还说过：事在争言貌，与其屈乡宦，宁屈小民，以存体也。下有小注曰：乡宦小民有贵贱之别，故曰存体。为保护贵贱之别可以宁屈小民，这是地主阶级专政反动本质的表现。现在硬说海瑞如何民主，乃至会向农民要求指教，这岂不是把海瑞的政治立场给颠倒过来了！

看1看这些历史事实，再看1看《海瑞罢官》中的海瑞，就不难发现，这是1个编造出来的假海瑞。这是1个用资产阶级观点改造过的人物。历史剧需要艺术加工，需要再创造，我们其实不要求新编历史剧的细节都同历史1样，但必须要求在人物的阶级立场、阶级关系上符合历史真实。虽然吴晗同志曾说过历史剧要力求其比较符合于历史真实，不准可有曲解，臆造①②，但是事实胜于雄辩，这个新编历史剧中海瑞的形象已同公道想象和典型概括没有甚么关系，只能属于曲解，臆造和借古讽今的范围了。

阶级斗争的进程告知我们：不管海瑞或海瑞以后的封建官吏，都没法使已腐朽衰败的明皇朝恢复青春，更没法和缓农民冤仇的烈火。海瑞以后，松江农民照旧受侧重重残暴的压迫和剥削，吞并、流亡继续发展，阶级矛盾继续尖锐化。1587年海瑞死，以后农民起义风起云涌，势如怒潮。1644年明亡，离海瑞死还不到610年。在这样历史现实眼前，剧本居然要贫农对退田唱出有土地何愁衣饭，好光景就在眼前！喝彩江南贫民从此有好日子过了！这不是荒唐到可笑吗？

既然是1个假海瑞，我们就来看1看做者通过这个艺术形象宣扬了甚么。

我们知道，国家是阶级斗争的工具，是1个阶级压迫另外一个阶级的机关。没有甚么非阶级的、超阶级的国家。这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对待国家问题的基本观点。从这类观点动身，就不能不承认，封建国家是地主阶级对农民实行专政的工具。封建国家的法律、法庭和履行统治权利的官吏，包括清官、好官在内，只能是地主阶级专政的工具，而决不多是超阶级的，决不多是既为统治阶级又为被统治阶级服务的工具。固然，由于地主阶级内部存在各种阶层和团体，由于阶级斗争情势的变化，他们之间在这个或那个问题上，在对待大地主、中小地主和富农利益的态度上，在压迫农民的程度和方法上，会有区分，有斗争。但是，从根本上说，这类斗争的实质决不可能超出保护地主阶级专政的范围。任什么时候候，我们都不能把这类地主阶级内部斗争曲解成农民同地主之间的阶级斗争。就拿清官同赃官的斗争来讲，确切有过清官大老爷在地主阶级的法庭上、根据地主阶级法律的某些条文，惩办1些赃官的事；也有个别农民所告的恰巧是某个清官所反对的派别或团体中的1员，出现个别农民在这个清官眼前打赢官司的事。这类现象迷惑过很多没有政治斗争经验的农民，使他们看不清清官的阶级面貌，看不清封建国家和封建法庭的阶级本质，地主阶级也常常利用这类现象来麻痹农民的觉悟，把清官当作掩盖阶级统治本质的工具，当作配合武装弹压、对农民进行阶级斗争的重要手段。《明史》上就记载过地主阶级派出清官作为缓兵之计，然后把起义农民1举消灭的事①③。但是，从根本上说，不论清官、好官多么清、多么好，他们毕竟只能是地主阶级对农民实行专政的清官、好官，而决不可能相反。

《海瑞罢官》却向我们说：不！清官不是地主阶级专政的工具，而是为农民阶级服务的。你看，戏里的海瑞是1个封建皇朝的钦差大臣，可是他却代表贫苦农民利益向徐阶展开剧烈的斗争。在这场斗争中，1方面，清官海瑞以保护徐家佃户和所有贫苦农民利益的大英雄出现，同所有履行地主阶级专政的别的官吏相对峙，清官和赃官之间的矛盾竟被写成保护农民和弹压农民的矛盾、退还农民土地和侵占农民土地的矛盾，丝毫看不出清官在巩固地主阶级专政中的作用。另外一方面，所有农民都被写得消极无为，没有1点***的斗争精神，他们唯1的作用就是跪下来向海青天告状，哀求青天大老爷为他们伸冤作主，把清官看做是自己的救世主。明显，在《海瑞罢官》的作者看来，阶级斗争不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动力，清官才是推动历史的动力；人民大众不需要自己起来解放自己，只要等待有某1个清官大老爷的恩赐就立刻能得到好日子。这样，戏中就把作为地主阶级专政工具的清官和法律、法庭，统统美化成了离开地主阶级专政而独立存在的超阶级的东西，宣扬了被压迫人民不需要***，不需要经过任何严重斗争，不需要打碎旧的国家机器，只要向清官卑躬屈膝地叩头，实行封建皇朝的王法，就可以把赃官污吏1扫而光，就可以求来好光景。

列宁说过：国家问题，这是1个破资产阶级的学者、作家和哲学家弄得最混乱的问题（《论国家》）。所谓清官平冤狱之类，作为国家问题的1部份，恐怕是被地主资产阶级弄得特别混乱的问题，成了毒害人民思想的1种迷信。马克思列宁主义者有责任揭穿这类假象，破除这类迷信。《海瑞罢官》恰恰相反，它不但不去破除这类迷信，而且在新编历史剧的名义下百般地美化地主阶级官吏、法庭、法律，加深这类迷信。农民本来还知道上下都是官世界，有理无钱莫进来，海瑞1出场就愤慨地问农民，地主恶霸凭的是哪条王法？教训农民：这又是你们的不是了，为什么不告？在平冤狱的进程中，又反复强调王子犯法，与庶人同罪之类掩盖王法阶级本质的话，并且用实际行动证明：只要有海瑞这样的清官按王法办事，就可以使法庭变成保护农民的场所，就可以为民雪恨，就可以***冤狱，使农民取得土地。这不是把地主阶级的国家机器统统当作保护农民的工具了吗？这不是把地主阶级专政弹压农民的本质1笔勾销了吗？这不是在宣扬只要有地主阶级清官大老爷在衙门里为民作主，农民1告就可以取得解放了吗？这类大肆美化地主阶级国家、宣扬不要***的阶级调和论的戏，还谈得上甚么历史剧的创作也必须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思想为指点①④呢？

自从人类社会有阶级和国家以来，世界上就没有出现过大老爷为民作主的事情。在中国，不但地主阶级改进派，就是资产阶级民主派也历来没有给农民带来甚么好日子。只有***领导的伟大***完全打碎了地主资产阶级的国家机器，建立了以无产阶级为领导的、以工农同盟为基础的***，才解决了江南和全国农民的土地衣饭问题。这毕竟是任何人都没法颠覆的铁的事实。

我们希望吴晗同志把自己塑造的海瑞形象，把通过这个形象宣扬的那些观点，同***同志1再阐明过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观点对比起来看，就不难发现，吴晗同志恰恰用地主资产阶级的国家观代替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国家观，用阶级调和论代替了阶级斗争辩。在今天宣扬这些地主资产阶级吹嘘了千百年的陈腐观点，究竟是为何？究竟是对谁有益？需要分清是非。

海瑞是1个有影响的历史人物。看来，他是封建社会处于衰败时期，地主阶级中1位较有远见的人物。他忠于封建制度，是封建皇朝的忠臣。他看到了当时农民阶级同地主阶级尖锐矛盾的某些现象，看到了当时本阶级内部某些腐化现象不利于皇朝统治，为了巩固封建统治、削弱农民反抗、和缓尖锐的阶级矛盾，为了保护封建皇朝的根本利益，他勇于向危害封建皇朝利益的某些团体或某些措施进行尖锐的斗争。在若干事情上，他同中小地主和富农利益1致，抑制豪强地主，目的还是为了巩固全部地主阶级对农民的专政，保护皇朝的利益。他上《治安疏》，这是被吴晗同志和许多文章、戏剧说成是代表人民利益的事情，也有人专门编演过新的历史剧《海瑞上疏》①⑤，可是，正如他在疏本劈头就说的：他认为君者，天下臣民万物之主也。他的目的是为皇朝求万世治安。这个行动也只能说明他如何忠君，而不能说明别的。所以嘉靖皇帝没有杀他，他死后，皇帝很难过，赠太子少保，谥忠介。礼部左侍郎祭悼时还说：虽强项不能谐时，而直心终以遇合。封建皇朝很晓得海瑞是地主阶级利益忠心的保卫者。这是海瑞的阶级本质，是海瑞全部行动的动身点和归宿。象吴晗同志那样，把海瑞描述成农民利益的代表，说甚么海瑞爱惜人民，1切为老百姓着想，他是为了人民的利益而斗争①⑥，乃至把他说成是不怕封建官僚权势的英雄，这是完全曲解了海瑞的阶级面貌的。明皇朝歌颂海瑞保民如子，吴晗同志则说他1切为老百姓着想，请问二者到底还有甚么区分呢？

历来地主阶级史书上，还曾大书特书过许多材料来讲明海瑞如何处处事事为百姓，如海瑞在担负江南巡抚时期，如何大反徐阶，大弄退田，如何不到1个月就修睦了吴淞江，人民歌颂他是海龙王，等等。因此，他死后，小民罢市，丧出江上，白衣冠送者夹岸，酹而哭者，百里不绝。这些记载加上旧小说、旧戏的渲染，很容易迷惑人。但是，这类官书上的记载，明显包括着地主阶级的夸大成分，我们应当用阶级观点慎重地加以分析。反投献，要徐阶退田，是有过这件事的，但徐阶究竟退了没有，退了多少，是真退还是假退，都找不到可靠的材料。根据谈迁《国榷》隆庆5年7月记载，徐阶曾退出4万亩田，但那10分明确是退给官府，入4万亩于官，根本不是退给农民。极而言之，就算退产过半吧，也还是为了地主阶级利益，也其实不是只有海瑞1人干过的事。徐阶在朝时，也干过退田，在嘉靖第4子景王载圳死时，奏夺景府所占陂田数万顷还之民，楚人大悦。①⑦如果不分析还之民这个民是哪一个阶级，如果依照吴晗同志的观点，谁敢退田就是英雄，敢退几万顷皇田的徐阶岂不是比海瑞更大的英雄了么？修吴淞江确有这件事，但究竟修睦了多少，也是值得怀疑的。只要想想：在现代条件下修1条江都不很容易，海瑞难道能在那末短的时间内把1条江整治好吗？据海瑞在《开吴淞江疏》中自己说，他原来议开江面105丈，从正月初3开工，到2月间钱就用光了，但工程浩大，银两不敷，要求动用公款。可见最少这1个多月中连原计划也没有完成，而且困难很大。吴晗同志彭吹甚么进度很快，不到1个月就完工了，这类夸大连海瑞自己的话也不符合。至于出丧的描写，我们只要想想：在解放之前，广大贫苦农民在地主阶级残暴剥削下，穷得连衣服都穿不上，许多农民几代人穿1件破衣裳，自己家里死了亲人都没有丧服穿，就知道那时候能穿体体面面的白衣冠来路祭的人，决不是贫农，决不是吴晗同志说的广大人民，而只能是地主、富农和商人中的某些人。如果在新编的历史剧中，能够真正贯彻历史唯物主义的原则，用阶级观点，对这类史料进行科学分析，去伪存真，依照海瑞的本来面貌去塑造这个人物，使观众看到他的阶级本质是甚么，用历史唯物论的观点去认识历史人物的阶级面貌，也不是1件没成心义的事。从破除许多歌颂海瑞的旧小说、旧戏的所散布的坏影响来讲，是有积极意义的。可是吴晗同志却不但背背历史真实，原封不动地全部袭用了地主阶级歌颂海瑞的立场观点和材料；而且变本加厉，把他塑造成1个贫苦农民的救星、1个为农民利益而斗争的成功者，要他作为今天人民的榜样，这就完全离开了正确的方向。

学习退田吗？我国农村已实现了社会主义的集体所有制，建立了伟大的人民公社。在这类情况下，请问：要谁退田呢？要人民公社退田吗？又请问：退给谁呢？退给地主吗？退给农民吗？难道正在社会主义道路上坚决前进的5亿农民会需要去学习这类退田吗？（⑸⑹）

学习平冤狱吗？我国是1个实现了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如果说甚么平冤狱的话，无产阶级和1切被压迫、被剥削阶级从最黑暗的人间地狱冲出来，打碎了地主资产阶级的桎梏，成了社会的主人，这难道不是人类历史上最完全的平冤狱吗？如果在今天再要去学甚么平冤狱，那么请问：到底哪一个阶级有冤，他们的冤怎样才能平呢？

如果不是学退田、学平冤狱，那末，《海瑞罢官》的现实意义究竟是甚么呢？

或许吴晗同志会说：就算学习退田、平冤狱都不对吧，学习他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精神，以反对旧时期的乡愿和今天的官僚主义，这总可以吧！？我不是在《海瑞罢官》的剧情提要中说过，这个戏侧重写海瑞的刚直不阿，不为强横所屈的坚强意志吗？我们今天在处理内部关系上不是也需要这类真男子吗？剧本中的确突出地写了海瑞反对甘草，骂乡愿，而且还把徐阶塑造成乡愿的典型。

官僚主义确切要反。事实上，***人历来没有放松过反官僚主义的斗争。但是，我们知道，今天社会主义社会存在的官僚主义有它的社会本源和思想本源，需要长时间的斗争才能根本清除。至于说到刚直不阿、大丈夫、真男子、反对乡愿等等，那就需要首先明确它的阶级内容：为哪一个阶级？对哪一个阶级？各个阶级对这些概念有不同的理解，不能抛开它们具体的阶级内容而抽象化。地主阶级所提倡的刚直不阿、大丈夫等等，有它特定的阶级含义，根本不能同无产阶级的***性、战役性混为1谈。这里，我们想重复地援用1下***同志解释过的鲁迅的两句著名的诗：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同志说：千夫在这里就是说敌人，对不管甚么凶恶的敌人我们决不屈服。孺子在这里就是说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对敌人，是横眉冷对，对人民，是甘心甘心地俯首做牛。今天如果离开了这样明确的阶级立场、阶级观点，抽象地说甚么刚直不阿大丈夫等等，乃至把俯首甘为孺子牛也叫做乡愿，把横眉冷对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叫做刚直，用这类傲骨去弄甚么退田、平冤狱，去反对今天的官僚主义，去向劳动人民罢官，那会把人们引导到甚么地方去呢？

如果不忘记的话，我们还会记得：1957年，当生产资料所有制方面的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以后，有1小撮人，忽然对大反乡愿产生了特殊的兴趣。有人就曾用反对乡愿、反对甘草的口号来反对无产阶级的***干部和民主人士中的左派，咒骂党的领导是拘拘于小德的乡愿，把跟***走的民主人士诬为甘草主义，这样的语汇可以从当时的某些报纸上找到1大堆。由于站在地主资产阶级阶级立场看来，从党和人民的最高利益动身，采取民主和说服的手段，用团结批评团结的方法，来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的矛盾，推动人们努力走向进步，都是乡愿，都是甘草；从地主资产阶级利益动身，勇于坚持毛病到底，勇于做无产阶级专政的反对派，勇于把不同意他们的人1棒子打死，这才是大丈夫、强哉矫，才是羞为甘草剂。这1套东西的实质早已路人皆知了，为何《海瑞罢官》及其评论者又要重新拾起来加以宣传呢？

吴晗同志顽强地宣扬过1种理论：历史剧要使封建时期某些人物的良好品德深入人心，成为社会主义共产主义道德的组成部份。①⑧我们不在这里讨论道德问题（这也是1个被资产阶级的学者、作家和哲学家弄得10分混乱的问题），但如果象《海瑞罢官》这样把海瑞的思想行动都当作共产主义道德的组成部份，那还要甚么学习***思想，甚么思想改造，甚么同工农兵结合，甚么***化劳动化呢？

现在回到文章开头提出的问题上来：《海瑞罢官》这张大字报的现实意义究竟是甚么？对我们社会主义时期的中国人民究竟起甚么作用？要回答这个问题，就要研究1下作品产生的背景。大家知道，1961年，正是我国由于连续3年自然灾害而遇到暂时的经济困难的时候，在帝国主义、各国***和现代修正主义1再发动反华高潮的情况下，牛鬼蛇神们刮过1阵单干风、翻案风。他们宣传甚么单干的优越性，要求恢复个体经济，要求退田，就是要拆掉人民公社的台，恢复地主富农的罪行统治。那些在旧社会中为劳动人民制造了无数冤狱的帝国主义者和地富反坏右，他们失掉了制造冤狱的权利，他们觉得被打倒是冤枉的，大肆叫嚣甚么平冤狱，他们希望有那末1个代表他们利益的人物出来，同无产阶级专政对抗，为他们抱不平，为他们翻案，使他们再上台执政。退田、平冤狱就是当时资产阶级反对无产阶级专政和社会主义***的斗争焦点。阶级斗争是客观存在，它必定要在乎识形态领域里用这类或那种情势反应出来，在这位或那位作家的笔下反应出来，而不管这位作家是自觉的还是不自觉的，这是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海瑞罢官》就是这类阶级斗争的1种情势的反应。如果吴晗同志不同意这类分析，那末请他明确回答：在1961年，人民从曲解历史真实的《海瑞罢官》中到底能学习到1些甚么东西呢？

我们认为：《海瑞罢官》其实不是芳香的香花，而是1株毒草。它虽然是头几年发表和演出的，但是，歌颂的文章连篇累牍，类似的作品和文章大量流传，影响很大，流毒很广，不加以澄清，对人民的事业是10分有害的，需要加以讨论。在这类讨论中，只要用阶级分析观点认真地思考，1定可以得到现实的和历史的阶级斗争的深入教训。注：

①吴晗：《论海瑞》，1959年9月2101日《人民日报》。②《北京文艺》，1961年3月号：《羞为甘草剂，敢做南包公》。③《北京文艺》，1961年3月号：《评〈海瑞罢官〉》。④《北京晚报》，1961年6月2103日：《从海瑞谈到清官戏》。⑤吴晗：《论海瑞》，1959年9月2101日《人民日报》。⑥《海瑞罢官》单行本前的内容介绍，1961年101月北京出版社出版，第7页。⑦吴晗：《海瑞的故事》，《中国历史小丛书》版，1963年6月第2版，中华书局出版，第105页。⑧吴晗：《海瑞罢官》序，单行本第Ⅵ页。⑨《2102史ｚｈ＠①记》中记载了万历中嘉定、青浦间弄投献的例子，明显地反应出这是地主阶级内部矛盾。摘录以下：又有投献田产之例，有田产者，为奸民籍而献诸势要，则悉为势家所有。万历中，嘉定、青浦间有周星卿，素豪侠，1寡妇薄有赀产，子方幼，有侄阴献其产于势家，势家方坐楼船宣传至阅庄，星卿不平，纠强有力者，突至索斗，乃惧而去。此亦可见当时献产恶习。（商务印书馆1958年7月版，721页）。⑩《被论自陈不职疏》，见中华书局1962年102月出版的《海瑞集》